许慎心里很笃定,他没有说实话,余临一点也不会骗人,自以为掩藏地很好,其实还是和高中的时候一样一点也没变,一说谎就掐手心。
明明知道不该继续问下去的,他这个话题起的太刻意了。但看着余临这样躲闪着倔强又破釜沉舟一样孤绝的表情,许慎鬼使神差地又脱口道“我去你家卫生间才找到你的手机,不过看上去已经坏了,要是你想的话我可以去找人修一修”
余临喉头上下一滚,终于吃不下去了。
他将手里的油饼放下,装进另一个塑料袋里,站起身扯了张纸擦嘴,椅子拉开时木头椅脚刮在地板上,发出“刺啦刺啦”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不用了,我自己回去修的。谢谢你昨天、今天帮了我,吃完早餐你就自己回去吧,反正就在对面。我有点困,就不送了。”
他去厨房倒水,才搬来几天没来得及买杯子,用一次性的塑料杯倒了杯水后又转身往卧室走,逐客令下得礼貌客气,背影都充满了疏离。
许慎叹了口气,“慢着。”
余临微微蹙眉,侧首看他,眼底的血丝尚未消退,看上去整个人都无比憔悴。
许慎起身,明显看见余临脸色微微一变,然而几经变换后竟然没躲,任由他走了过去,气息越来越贴近然后拿走了他手里的杯子。
许慎无奈道“这是冷水,你刚发了一场高烧,是不是烧糊涂了”
余临一愣,身体反应下意识积薄喷涌而出的窒息感微微散去,冰凉的手脚回了点温,他动了动唇,眼见着许慎转身摇了摇头,拿着杯子去了厨房门口,细致地倒掉一半,再添一半热水。
杯子递到手上的温度很暖,热度透过透明的塑料杯传递到手心里,余临觉得自己已经很努力地在忍着泪意了,可是手里这杯子却仿佛突然变得很烫,一路烫到了他的心底。
许慎瞥见他的眼角泛了点红,顿了顿,放低声音道“怎么了,是不是太烫了”
是太烫了。
烫得他几乎要拿不住了。
已经太久了,久到他已经忘了到底有多久了。
没有人会问他喝的是冷水还是热水,没有人在乎他高不高兴开不开心,也没有人会在他生病时守着他、给他买早餐,甚至记得他曾经所有的喜欢和不喜欢。
这本该习惯了的,毕竟这样的日子太多了。
冷水喝下去最多不过是病再加重一点,烧的度数再高一点,第二天一早只要没死一样能自己爬起来;他高不高兴开不开心和别人的生活没有丝毫相干;生病的时候有人守着他早上起来给他买早餐这是他在高中时就已经没有奢望过的妄念了。这世界很忙,没人会整天为你那点喜欢和不喜欢的小事斤斤计较。
这只是在和许慎重逢之前。
重逢之后的每一天都是煎熬,上油锅下火海趟过遍地刀山怕是也不能再比这痛半分。一千多个日日夜夜折磨着他的人就在对面,他明知不能深陷却也情不自禁总要出现在他面前,躲躲藏藏的是他居心叵测的也是他。
一般人都知道这分明就是在欲擒故纵,偏偏许慎不躲不闪迎着他来,任他如何推辞抗拒也巍然不动温柔相待,打又打不得骂也骂不出口,到最后真成了他一个人的错了。
真他娘的贱。
要是真不想打扰他,一开始就不该出现在他面前。
余临这样想着,鼻子一酸,他想偏头,然而许慎却伸手把他的下巴扳了回来,气息徒然凑近,余临微微一僵,眼睑下垂,一时不知该做些什么。
许慎的手挪到他眼角,动作轻柔地碰了碰他的眼皮,低声道“怎么哭起来了”
余临不说话。
他其实没哭,只是眼角微微泛红而已,被他故意压着,一点眼泪也没流出来。
许慎的手在他脸颊上一触即离,若有若无地刻意没有和他身体接触,只是也垂着眸子,看着余临沉默的侧脸“你有什么事,不想说的话可以不说,我没有权利逼你。”
他笑叹“但你这动不动就下逐客令的习惯得改改了。说好的,不赶我走。”
空气中的仿佛有一只无形的闹钟,秒针滴滴答答不停走动着,沉默僵持的氛围一直到许慎心中默念到六十秒的时候被人开口打破。
“没用的。”
他听见余临像是回答他的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喃喃着低声道“没有结果的”
就算我也喜欢你,那又怎样。
至少现在我不能接受我们在一起,以后会接受的可能性也很小。
许慎自己说的,他已经等了一个三年了,他还能有多少个三年来等他
他耗不起。
他们都耗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