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奚荷让老鸨在录述上摁下红印泥手印,领着人到大理寺门口。彼时老鸨看奚荷就是观音娘娘再世,从阳间阎王柏修竹的魔爪中,救她于水深火热,一再是双手握住奚荷,泪光闪闪,鞠躬又致谢。

    直到李英挥鞭启程,马车队伍消失在茫茫夜雾,奚荷身后才来了人。

    “杵着做甚跟我回去。”柏修竹语气淡淡。

    “噢。”奚荷问道“大人这方法真管用。”

    “人性如此。”柏修竹谦虚。

    奚荷有当人徒弟的自觉,马屁即刻跟上。“哪有,大人最厉害了原来唱双簧就是一人扮阎王,一人扮菩萨,让人恐惧后感激,这份不带保留的感激定是在不撒谎的情况下吐露出实情。而一人也可分饰两角,我既扮阎王又扮菩萨,来回下道,老鸨对我心悦诚服”

    “都是大人教得好呀”奚荷一溜烟跑进清风殿,由袖袋内摸出老鸨戳过红泥手印的陈词,柏修竹才慢慢踱步进来,顺手将木门合紧。

    “不用等张叔吗”

    “张录一完事儿就回家了。老婆孩子热炕头。”

    “啊”奚荷不明所以。

    柏修竹深深地瞅了奚荷一眼,不对她有什么指望,随手摊开张录留在书案上的录事薄,就着油灯染起的光晕仔细细地看了起来。“小珠是气怜惜爱上了一个男人,不可能的男人,会断送怜惜前程多次阻止未果,与怜惜冷战,哪料旧日之言如今成真。”

    奚荷接下话茬“老鸨了两个人名,卢维和王思。怜惜爱上的当是王思,王思是进京殿试的书生,总是一袭白袍,颇具文采,据说相当风流。自从认识了王思,怜惜开始排斥接待其他的达官贵人,这在香满楼,必然是不行的,于是王思只能给老鸨开更高的价格,这样的日子没多久,王思消失了,在那之后怜惜知道自己被情郎抛弃,郁郁寡欢。而卢国师老鸨则说,他极少来香满楼,就算偶尔也是带着其他人来,他自己是恪守官员底线的。莫约五六日前,卢国师带着几个体态富贵的官员来到香满楼,自己却是点了怜惜的名字,老鸨觉着怜惜的离开与卢国师有关。”

    奚荷说着说着,双手托腮,气鼓鼓道“律令规定官员不得嫖娼,老鸨可说了来香满口的官员数量之大她得罪不起。这一个个,都不把律令放眼里人真不是东西”

    她说得含糊,柏修竹确是听懂了那句“男人真不是东西”。

    柏修竹抬眼瞅她,“你瞧我是不是东西”

    “师傅是个好东西,我会寻一个万里无云,阳光明媚之日,行正经拜师礼。”

    “不必拘泥礼节。”柏修竹一笔把拜师这事儿带了过去,搞得他真想当奚荷师傅似的,他补充了句“也有不这样的。”

    不这样的摆明意指柏修竹本人。

    可其他官员违背律令,不需要接受惩罚吗。奚荷抿着嘴想问,却也隐约明白水至清则无鱼,大理寺想要立身京城,便要对权力阴暗一面有所取舍,于是乎,奚荷只是长吁口气,继而将老鸨口中王思的身份三言两语讲明。

    王思名讳,同样参加殿试的柏三在家中提及,柏修竹也听了一嘴儿。是今年大明宫殿上咸礼帝当庭宣布的状元郎,风头正盛,一跃成为朝堂新贵。大咸的每一任状元郎都是直接颁布六品翰林院检讨官职,想来王思已经新官上任,入仕后对官员品行要求严苛,想来王思是选择抛弃了自己这段过去,开启人生新的篇章。

    翰林院检讨。柏修竹留了个心眼,驸马爷生前可是翰林学士,十载以前也是殿试状元。他的死亡,必定会造成翰林院人事调动,王思保不齐是受益者。

    至于卢国师,柏修竹轻捏眉心,“依着老鸨所言,是卢国师见过怜惜后。他很可能是怜惜离开的导火索。且怜惜离开是趁着太阳落山后,并没有拿走自己闺房内的任何储蓄,所以怜惜对于自己离世,是没有防备的。”

    怜惜被打捞出来时,衣裳精致,头梳美人发髻,倒像是打扮出去幽会情郎的

    奚荷直言“我们对这两人提请批捕罢。”

    柏修竹轻轻摇头,“卢国师官居二品,大理寺没有权限批捕。至于这王思,太过不可捉摸,暂不能打草惊蛇。”

    一个进京赶考的书生,哪里来的银钱包养名动京城的舞姬怜惜;若人是他杀,为何偏偏丢进了长公主府后院井里;而后长公主府的灭门与起火是否又与他脱不开干系。

    疑点重重。柏修竹当即决定“去换夜行衣,夜探状元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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