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来我对不住你的地方多了。”

    宝翔在暗角拉他“为什么苏韧受伤,你也受伤了你给万岁的药,有何蹊跷。”

    蔡述望星“明知道别人不会答,但你偏要问。楚竹这女人,临走难保兴风作浪。”

    宝翔哈哈干笑,一言不发。

    不几日,永宁公主册封,又半月,文武百官送亲了。宝翔颇佩服张楚竹,她没落半滴泪。

    谁知过了一天,蔡述的预言竟应准了。跟着楚竹的下人飞奔到王府,告诉说郡主绝食了。

    宝翔心急火燎去见她,道“我不是都与你说过了你当初也全应了,为何要今天闹”

    楚竹冷笑“之前我是个烟花女子,一文不名,与你们闹,谁来理如今我是永宁郡主,画像都送去了番邦。我死了,无异于两国交恶。”

    她是个楚楚动人的美人儿,现在郡主穿戴珠光宝气,反倒寒气逼人,像一柄耀眼的宝剑。

    宝翔笑“你要我答应你的一个条件,我答应你就是了。哈哈,你临走是不是想见一个人是苏韧吧。”

    楚竹狂笑而止,摇头说“不是。我要见苏娘子谭香。”

    宝翔讶然“见她做什么你以为她会来。”

    楚竹面白如霜华“她一定会来刚才,阿勒泰王子已经替我去请了。我有个秘密,只能告诉她。”

    偏赶着此日先生们放学早,谭香已到了家。秋老虎,热死牛,母子俩均大汗淋漓。

    三嫂捧上两碗酸梅汁,见谭香乐呵呵的,便问“太太今儿怎么兴冲冲的”

    谭香捧起碗说“师傅们让我们三个默写学过的唐诗,我得了第一。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嗳,好诗阿”她海饮而尽,却被酸到了牙。

    她正揉着腮帮,顺子通报,黄金王子又上门来了。谭香二话不说,抄起家伙。

    可那阿勒泰有备而来。他满面正色,迎面鞠躬,马后还跟着仪表堂堂的朝廷驿丞。

    听清了阿勒泰所述原委,谭香便决定去驿馆走一遭,会会新封的永宁郡主。虽然她对楚竹全无好感,但她一丁点儿都不想输给那女人。如今,街头巷尾把永宁郡主描摹成气节高尚,心怀天下的当代王昭君,而她谭香,也并不是乔乔怯怯的女乌龟

    她的这份慷激昂,只保持到了驿馆门口。她反复想楚竹要说的“秘密”,不由两步拖成一步走。如果自己不是苏娘子,那女人还会想要见她么她临走还放不下,恐怕是要说苏韧的事情喽究竟什么秘密,是楚竹知道,而自己却蒙在鼓里的呢真知道了,会不会痛苦或妒嫉呢

    她暗捏着把汗,在门口遇见了宝翔。阿勒泰在场,宝翔不便说话,只搓搓手。

    谭香盯了眼宝翔,回头再扫了扫瓦剌王子“这里头是我们女人的事情,男人躲远点才好”

    宝翔讪讪干笑,阿勒泰拂袖说“谁愿意偷听”

    宝翔心道本王是非常想偷听的。然而阿香既然放了话,还是离开些吧。这两个女人能聊到一块儿的,无非是苏韧那小白脸。委屈自己当壁虎,去听她们讲苏嘉墨,真索然无味。

    内室里花团锦簇,却隐有秋意,织锦裙服撒落满地。

    谭香小心绕开,乍起“格”一声,又是一声。

    帐幕被风撩起,国色倾城的楚竹手拿剪刀,已绞断了古琴上的琴弦。

    她本神情凄惶,见了谭香,眼波由冷冰化为烈火,似乎重振作起来。

    谭香挺胸,注视她“喂,我来了如果你要说有损于我家相公的话,我劝你还是不要讲了,我根本不想听,也坚决不会信。”

    楚竹放下剪刀,耸肩一笑“你果然是个傻女人傻得可爱。他能有你,倒是他福气。放心,我再也抢不走苏韧了。因为我即将被迫远行,和死差不多了。谭香,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要说的秘密,非但不会损害你的相公,反而会对他有用呢。”

    谭香半信半疑“我是他娘子,对他死心塌地是应该。你与他萍水相逢,凭什么惦记他呢

    楚竹轻移莲步,朝她走来,徐徐说“问得好,我为何惦记上了他我若说给你听,你未必能懂。世间有多少男女婚姻嫁娶,相伴终身,却未必能比萍水相逢者用情深切。自家破人亡,流离失所后,我选择了夜夜笙歌,出入豪门。而苏韧,他是唯一一个我能看得上眼的男人。犹记去年秋月当空,菊花初开,他误入我门。我躲在帷幕之后,闻一闻,就知他是个有情有意有胆有识的好男人。”

    她旁若无人,浮出微笑。

    谭香觉得她简直疯魔,也顾不得生气,只说“呵呵,妹妹啊。你哪里知道,那些正经当夫妻的,成日间只知柴米油盐,公婆孩子,忙起来昏天黑地,顾不得什么月儿,花儿,香儿的。你倒是让我开窍一回,说说你怎么能动动鼻子,就闻出男人的好坏来”

    楚竹笑容绽开,聚精会神说“男人越来越会伪装,所以不能光靠眼睛辨别。每个男人都有气味。富贵者熏香精到,而穷错大汗酸扑鼻。嗜酒者会沾染酒气,色鬼们去不掉脂粉气,好吃懒做者肉味儿浓,唯利是图者铜臭味重,书呆子有墨香,镖客则有草香。而苏韧他,却没有任何一种我可以嗅出的味道。他穿行其中,毫不沉湎,混迹人群,自成一体,可见他心地坚如磐石。此人非但坚毅如石,且坚贞如雪。我每次靠近他,他都退开。他心里没我,眼里都没我。当我发现他用情专一时,不知为何,我就更惦记他了。谭香,一个人惦记另一个人,未必要得到他。当我强颜欢笑,痛彻肺腑时,我惦记着苏韧。即便我埋骨荒漠,转世为人,我依然可以惦记苏韧。他对我来说,犹同江南的一片烟霞,长江的一块礁石,是世间的风景。凡赏识的人,都可以想起。以苏韧之大志,总有凌云之日,他也不可能永远是属于你的”

    “不,阿墨答应过,他一直是我的。他是个说到做到的人。”谭香面颊绯红,大声反驳。

    楚竹凝视谭香,忍不住大笑,笑声逐渐凄厉,仿佛鬼音。

    “谭香,你彻头彻尾是个傻女人。”她止住笑,长叹一声“我也是个傻女人。我以微薄之力,不惜卖笑娼门,等待复仇的时机。但茫茫帝京,我却找不到一个值得托付的人。如果我不能亲手复仇,我愿意为我所记挂的男人,付出最后的力气。谭香,我请你来,不是要扯闻香识人秘诀,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我说给你听,等于说给苏韧听。但现在请你不要让他知道。你过来”

    她拉着谭香,来到帐幕的里面坐下。她用葱嫩的手指大力刮动断开的琴弦,顿时噪声盈耳。

    因为彼此离得近,只有谭香能听清楚竹的每个字。

    虽说谭香不如张小姐懂文墨,熟谙朝局。然而女人们心如江河水,真要用心,何处不能相通汇半个时辰之后,她已体会了楚竹这样一个年轻姑娘,为了保有秘密所经历的苦楚。

    楚竹之父,是江南文字狱中被蔡述冤杀的“清流”巡抚张光祖。张光祖谋反,纯属“莫须有”罪名,但张光祖对于蔡氏父子把持朝政,确实是早有不满。多年前,他谢绝蔡扬拉拢,外放地方官。他看得清楚长期以来,“清流”缺乏强有力领袖,为首的陈阁老迁就蔡党,务求自保。于是,张光祖决定依靠自己的力量,在江南等地暗中搜集寻访蔡党罪状,等待适当的时机,孤注一掷,推倒奸臣,以期重振朝纲。直到被捕之前,他已集满了蔡党数十条瞒天过海的罪行。而为首的一条,却是两年之前,他从意想不到的途径探知。

    家门为蔡党包围时,张光祖告诉长女,只此一条坐实,就足以能判蔡氏父子死罪。

    原来,在当今皇帝刚刚当政时,蔡扬曾令几个潦倒文人在他的老宅里闭门造车,伪造传说中的养身秘籍青华仙册。那几个潦倒文人,事后都被灭口。只有其中一人的小书童,幸运逃过劫难按照张光祖的推断后来,那本伪造的青华仙册大约是被蔡扬献给圣上。所以,皇帝开始远离朝政,而蔡扬得以独断专行

    张光祖原想从容图谋倒蔡之事,却没料到一封诬告信,引得蔡述突然行动,以文学谋逆事抓捕他。查案官人,悉数是蔡家走狗,张光祖唯有一死。

    他到底不甘心,匆忙中,把秘密透露给平生最得意的女儿,嘱咐她上京后,告知陈阁老。

    蔡党狠毒,名不虚传。张光祖入狱第一天,便被拔去舌头,打废十指。楚竹家不仅被抄得不留一张纸,且两个年幼弟弟都被当作从犯押送上京。楚竹泣血悲愤,无力回天,她借上京为弟求情的机会,想通过幼年相识之陈妃,面见陈阁老。无奈陈妃绝情,逼得她打消了那个念头。她是罪人女儿,要想遍识通天路径的贵人,只有豁出去沦为歌姬

    然而,欢场来去,真心者少。那些想撼动蔡党的人,往往三心两意,老奸巨滑。楚竹只能祭告亡父,总有一天会有机会的可塞外会有机会成为了蒙古人的妻子,谁愿意信她

    “真惨你竟然没找到一个能托付的人么早点告诉我,我直接告诉皇上去”谭香望着楚竹,几乎忘却了对此女不满。那看似刚强的美人,此刻泪珠莹莹,我见犹怜。

    “万万不可青华仙册是否在圣上手中,还是个悬案,我父亲的推断,只是推断。没理由打草惊蛇,害己害人,白送了性命。你家相公苏韧此刻官位卑微,还不是蔡述的对手。但我知道,他总有一天能出头。应天府那么多的官吏倒台,可苏韧从六合县都能逃出命来。一山不容二虎,蔡述与他年纪相仿,到时候哪能不陷害他苏韧有了足够的资本,只要联合清流中诸如沈凝这样的君子,一定能先发制人,取而代之。谭香,我盼着苏韧好,你何尝不是只要有危险的时刻,你一定要把我用血写那份案卷,亲手交给苏韧我和父亲有在天之灵,也会死而无憾,冥冥之中感谢你的”

    楚竹说完,缓缓跪下,她的双手,早被弦滑得鲜血淋漓。

    谭香惊骇中,不由自主陪跪。楚竹贴着她耳朵,告诉谭香“那案卷,我藏在”

    她说完,牵住了谭香衣袂,说“你一定要比我更坚强,才配当他的妻子。今日的事情,你发誓不告诉他。”

    谭香抽了口气,胸中一热,脱口道“妹妹啊,你已托付了我们,就没后顾之忧。我看你还是不要嫁给番邦人,赶紧逃吧,到深山老林修炼,也比在沙漠批羊皮强啊。我和宝翔是结义兄妹,我让他替你想办法的。要不,你现在拿把剪刀,放在我身上,假装劫持我”

    楚竹看着她发愣,突然破涕为笑,起身道“你傻得无可救药了苏娘子,我逃到哪里去外面都是人,再外面,还有蔡家杀手。因为我太有名气,蔡述原来是命唐王杀掉我的。但唐王愿放我一条生路,才劝我远避他国。只要不死,我总有一线机会。”

    她擦干眼泪,肯定说“我去了那里,也许还有看到血恨的一天,也许”

    谭香想也许她还盼着有见到苏韧的一天哎呀苏韧何德何能,窃取美人芳心

    当初她想起来,就咬牙切齿,恨不得楚竹毁容。现在呢,反反复复,只想念叨两字造孽

    楚竹爱苏韧,似乎心神交汇,甚至预期他的未来。

    她也爱苏韧,但她只想他经常在她身边,能陪她吃点甜食,给她说个笑话。

    楚竹恨蔡述,恨不得他碎尸万端。

    她也恨蔡述,但她从没想到让小蚌壳死。

    俗话说多行不义必自弊。但为啥蔡述的爸爸蔡扬那种货色,还能寿终正寝了

    不管怎么费脑子,此时此刻,她是当局者迷了。

    她惶惶步入院子,宝翔旋即进屋,察看郡主。

    阿勒泰抱臂瞅着谭香,她走过身边,他忽然丢给她一本书。

    谭香说“做什么”

    阿勒泰吹着茸毛般的胡子说“这不是给你的,是给你男人的。我来京一趟,全帝京的汉人,我偏看他还算像样。这是我自编的汉语瓦剌语手册,你男人可以拿去看看,全当了解我国。”

    谭香拱手,也不谢。她想苏韧断然不感兴趣,但多本书,自家没有损失。

    回家路上,她琢磨那句诗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

    苏韧对于永宁郡主的情愫,临别的赠言,丝毫不知。

    他还是照常拄着拐杖,无一日休息。

    永宁郡主随同使节出嫁,轰轰烈烈。但人走茶凉,到金风送爽时,已被遗忘。

    沈凝被派去见习对番事务,更为忙碌。

    恰在郡主出京的那天,谭香出了趟远门,回来时带了块好木头。她花了半个多月,把木头雕刻成了一只几可乱真,腹中空空的猫咪。雕完了,她随手往角落里一丢,说是给大家“辟邪”。

    苏韧寻思如今自己事事太顺利,邪门的还没来。弄个辟邪九命猫,也好

    他是个心细如发的人,可惜不能未卜先知。

    他怎么都没想到,中秋节之前,他居然被扯入两件命案中去。

    且不说苏韧是不是凶手,全怪那四个字祸从口出。

    =======================

    本章结束。下章节23日更新。

    有朋友说我如今一周一次,还是太慢。

    但是,火车提速都是一步步来的。

    之前荒废了好几个月,现在容我慢慢恢复。

章节目录

小人通天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棋子小说网只为原作者谈天音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谈天音并收藏小人通天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