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霞干笑“那个”

    雁长南接上“虽然院长的确是不世出的人物”

    宗法总结“陛下过誉。”

    谢瑾站在一旁,不动声色得像块石头,冷眼旁观着这一出闹剧。

    天子动情道“怎会是先生太谦虚了我家七郎素来是个混世魔王,更不用提那些勋贵家的孩子,到先生手里,全都乖乖听话。”

    这不是当代师表是什么

    宁留锋“”

    他很想摸着不多的良心说一句,谢瑾要是是混世魔王,那他和宁平生少时估计得属于魔首见了也能气死的行列。

    天子“再说,我其他几子,向来不爱学,无法无天,但是先生一来行宫左近,他们就纷纷扎头去藏书阁,不是被先生感召是什么”

    说起这个,天子也很纳闷。

    谢家多出风流人物,他自认自己亦不逊色先贤,怎么到儿子这边,一个个跟木头棒子似的,天生不是读书这块料呢

    所以当天子想明白自己儿子去藏书阁和宁留锋的联系以后,恨不得亲手写一个“当代师表”的牌匾送给宁留锋,挂到不择书院裱起来。。

    宁留锋“”

    难道要他说那几个倒霉皇子受到的不是自己的感召,而是皇位的感召吗

    天子殷殷说的一通话宁留锋全没听进去,唯独一句出钱出人修缮书院倒是很入耳,他立即道“祝陛下岁岁有今朝。”

    天天都像今天这么撒钱。

    陛下笑纳他的恭维,放手示意他们自行入座。

    经历的宴席多了,便会发现套路千篇一律。

    恭维祝酒,歌舞助兴。

    舞姬裙摆花一样地层层绽开,琵琶“铮”一声弹到最高处,蓦然间巨响淹没管弦歌乐,水晶宫般的琉璃水榭在一眨眼之内轰然破碎,琉璃碎片飞溅得到处都是,割开皮肤血脉,沾了一地的鲜血,扬起的烟尘茫茫迷人眼。

    灯火骤息,人影窜动,敌友难辨,只剩下长明不灭的鲛油灯从高处砸落,外壳脆生生砸个粉碎,内里芯火苍白,照得舞姬如皮影戏里无人操纵的人偶,她木愣愣地站在原地,面孔雪白,眼瞳失神,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尖叫起来,刺穿在座寂静的沉默。

    冷铁兵器划出鞘的声音坚硬又尖锐,禁卫统领持刀护在天子身前,喊道“护驾护驾”

    天子怒不可遏,重重推翻眼前桌案,金银器皿咕溜溜滚落,瓜果美酒遍地狼藉,咆哮道“一帮废物干什么吃的这是行宫,是朕的寿诞还能叫人进来放肆”

    然而他一声怒喝,没见甲士像往常一样层层叠叠地涌出来,气上加气,拿起一个酒杯便往统领处砸过去“人呢”

    统领不避不让,站在原地任由他砸,苦笑道“陛下,蓬莱仙岛建于天然形成的镜光湖上,四面环水,水深数丈,离岸甚远,除非小乘以上的修行者能凭空踏波而来,其余的得坐船只前来。船只想必是让人给毁了,至于小乘以上的修行者”

    大多是皇室供奉,和天子相看两相厌,当然不会来天子寿诞上自讨没趣。

    宁留锋轻轻抽一口气“我先前还说阿瑾他兄弟不至于蠢到在寿诞上动手,但是现在见了南周天子,想想的确一切皆有可能。”

    子肖父也不是什么值得奇怪的事。

    他扫一圈周围,脸色沉下来“阿瑾不见了。”

    尽管几人早就互通过有无,心中有底,但云上君只有踩着别人横行霸道的份,何时如此被动过,当即道“我去山上寻他。”

    “慢着。”宗法按住他,“那座山虽是人造的,却很高,你如今没有灵力在身,是要一步步爬上去吗”

    他看着宁留锋的神色,慢慢地把后面半句“反之你徒弟血脉封印已解,浩然剑有所小成,等闲人奈何他不得”收回去。

    “那是我的徒弟。”宁留锋低声说。

    灯光很暗,他的话语在夜色里几不可闻“我十八时比裴旭他们好不了多少,天天吃喝玩乐,过得不知道多自在,谁见我都得低头。他十八时把自己陷于权势的漩涡中,缠了满身的乱麻。宁平生曾质问过我,说我护不住所有的人,我不服气,赌气立下清平关。如今虽然今非昔比,我至少护得住我徒弟。”

    说到这里,他居然笑了一下“不瞒你说,我一直不知道怎么教徒弟,怎么对待亲近的晚辈,磕磕碰碰。长公主自己不靠谱,除了吃喝玩乐什么都没教给我,可我知道,我得在他孤身犯险的时候告诉他身边有我。”

    宗法坐在原地,为数不多的几盏灯光照出他讥诮的半边嘴角,一句“我道云上君败家是天赋异禀,原来是家学渊源”险些脱口而出。

    话卡在嘴边,他改了主意,神情僵硬地掏出阵盘,开始埋头苦算,语速很快,成竹在胸,半点不见方才宴上紧绷的姿态“等等,山上有几个灵气节点,我给你算出来,你只要在第一个节点上借力,然后顺势到第二个节点可以轻松登上山峰,姿态易如反掌,旁人绝看不出你全无修为。”

    另一边的雁长南将要拔刀。

    是南霞按住他,她直身而起,容色肃然,竟比高处的天子更像位国君,更有威严“你不能出手,至少现在不能。这一场是博弈,拿我们的牌去换他们的牌,谁先出底牌谁先出。”

    所以转魄刀不到出鞘的时机。

    世上有很多种朋友,有苦心劝诫你的,也有陪你一起发疯的,俱是良友。

    宗法和南霞哪种都不是,他们只是觉得既然宁留锋该劝的已经劝过,剩下的就要替他把事情做到最好。

    仅此而已。

    “蠢货”

    陆不争重重地砸桌“真是蠢货”

    他以为他将消息传给谢珪几人,就算是狗也知道后续怎么做,还真没想到谢珪会异想天开来寿宴上给他来这一手。

    骂完以后,陆不争心下有惶惶然之感,赶紧试图去抓督察长这根救命稻草,前所未见地放低身段“大人你看我们该怎么应对”

    督察长置若罔闻,只牢牢盯着一角的白衣身影。

    他仍有不甘心。

    所以他要看看那人会如何行动。

    毕竟名字可以改,长相可以换,性格可以变

    但刀不会。

    刀不会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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