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叶莲,七星草我找到了”谢珪激动得狠狠一锤古籍,“皇天不负有心人,我就说,老七肯定不怀好心”

    他熬夜翻书熬出来的两个眼圈乌黑发青,颇碍容瞻,显得这番话很有说服力。

    可惜没能激动多久,三殿下很快暴露其不学无术的本质,谢珪盯紧那几行小字“长明血脉这是什么东西我从未听说过。”

    幕僚见他毫不羞愧,胸中一梗,不由开始怀疑这草包到底是不是谢家的种。

    没办法,吃人嘴软,他拿了谢珪的钱,嘴上还是尽职尽责为谢珪分忧,解释好一番的长明血脉。

    谢珪恍然大悟“就是说老七的天资注定比别人出众原来谢家真有凤凰血啊,我还以为”

    幕僚连忙打断“殿下”

    谢珪收声,艰难地把“我还以为是瞎编”的这句话咽进肚子里。

    他以己度人,很是憋闷,在书房里走两圈,气急败坏道“好一个老七在这藏着掖着呢,我真是瞎了眼没瞧出来”

    幕僚见谢珪终于走上正道,欣慰地吁一口气,自觉老大不易,循循善诱“长明血脉有其特异之处,香火不绝,凤凰不灭。陛下寿诞在即,假使陛下在寿诞上听到此喜讯,一定会立七殿下为太子。”

    “香火不绝,凤凰不灭”这一套谢珪搞不太清楚,但是不妨碍他听到“太子”二字就精神得像只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惊一乍道“他做梦”

    谢珪修行上一知半解,搞风搞雨倒很有一套,很快下定决心“既然如此,那就在寿诞上派我们的人刺杀谢瑾,我要看看他人都死了,怎么被册为太子。陆不争不是给我们传过消息,到时候全推给陆不争头上去。”

    幕僚迟疑道“殿下,那是陛下的寿诞,是否会太过张扬武断”

    “无碍。”

    谢珪太了解自己的父亲,优柔寡断,妇人之仁。他与几个兄弟明争暗斗十来年,天子仍一厢情愿地沉浸在他们兄弟和睦,手足友爱的美梦里,嗅不到一丝硝烟味。

    说到这个,谢珪脸孔蒙上一层阴霾“父皇历来是最看重我的,给我取名为珪。珪乃帝王之器,若无丞相那个该死的拦着,我早该是谢周太子,用得着为我不成器的几个兄弟担惊受怕”

    他说着,恨得咬牙切齿“要不是丞相擅权,要不是父亲庸懦我本应是板上钉钉的继承人,大周哪里还用偏安一隅,我哪里还用受神殿的鸟气”

    幕僚客观地琢磨一下,认为三殿下若是不幸成为大周的太子,宏图霸业先不用考虑,亡国灭种倒是很有希望。

    新仇旧恨齐齐涌上心头,谢珪一不做二不休,决意干一票大的“反正父亲的寿诞和群芳会由我操办,禁军布置由我一手安排,我本就安插好自己的人手,准备笼络神殿清君侧除去丞相。不如把老七和丞相一同斩草除根,劝谏父皇传位给我”

    谢珪沉浸在自己天才一般的灵光一闪中,越想越觉得有戏,兴奋问幕僚道“你觉得如何”

    他不问还好,一问发觉幕僚脸色灰死,双腿发软,大有万念俱灰之感,不由奇道“咦,你怎么啦”

    “无事,无事。”幕僚强颜欢笑“殿下英明,自然手到擒来。”

    只是忍不住想要提前告老还乡,以免被殃及池鱼而已。

    天子自认是个相当风雅的人,且相当有闲暇,他被丞相架空,整日里除了赏花逗鸟,就是赏花逗鸟。

    因此,他的寿诞必不可能简简单单摆在凤陵宫,热热闹闹地开几桌宴席完事。

    行宫中有一处人造的蓬莱仙岛,岛上假山堆得巍峨,其中奇花异草,芳香葳蕤,环着碧水如镜,是一处消暑的好地方,天子最喜欢来此。

    于是能工巧匠尽聚于此,假山下用琉璃搭出一座水榭,走动间处处流光幻彩,处处光影斑斓,疑有海市蜃楼之景。岛上每隔三步便设有装满冰块的大铜缸,被暑热蒸出的丝丝白气如烟如雾笼罩整座水榭,与石山上打下来的飞瀑相映,如在仙境。

    宁留锋一行人便被内侍用专门的船只引到水榭入口。

    他们原本是不想来的,后来一想,天知道谢瑾那些可劲折腾的兄长会不会在寿诞上搞出幺蛾子,放心不下,还是来了。

    琉璃水榭被方方正正分隔成好几间,按着身份地位依次排列,但无论哪一间,俱是各色的绫罗绸缎配各色的珍奇香料,流水般不要钱地从眼前晃过,女眷发间的珠翠、男客身上的玉佩星星点点,琳琅满目,天色未暗,已经燃起灯火,分外的金碧辉煌。

    两侧的歌舞伎或坐或站,个个是玉面娇容的美人,红唇上挂满盈盈的笑意,玳瑁拨琵琶,箜篌动璎珞,闲闲地奏出一个盛世不夜天。

    宁留锋从不同座次里扫到自己学生,惊奇地发现他们换上华服盛装混入人群时,还怪人模狗样的。

    他同时更加惊奇地发现旁边的宗法,居然有一点点的紧绷。

    他郑重起来“宗法,你怎么紧张,是哪里有杀意”

    宁留锋一说这话,南霞和雁长南也跟着一起紧张,雁长南转魄刀就差出鞘。

    宗法“”

    冲着云上君万事都能和打架联系起来的脑子,宗法不免会很有砸他脑袋的冲动。

    于是宗法没好气道“怎么,不许法宗出身的乡下人第一次见大世面紧张啊”

    南霞“可是你一个人冲上神山寻仇的时候,场面比这大千倍万倍,也没见你紧张过啊。”

    宗法“不一样。你见你的敌人,你见你想杀的人会紧张吗不像现在”

    人人看上去都富贵,人人看上去都言笑晏晏。

    简直手脚无处安放。

    就很想钻回去潜心研究阵符,与世隔绝。

    宁留锋“那倒也是。”

    他们说这段话的时间,内侍穿花拂柳般拨过人群,将他们引到最上头的天子所在。

    修行者寿命长,容貌不显老态,谢家人又是人人出落得一副好相貌,因此华丽庄严的冕服一套,天子相貌俊朗,俨然看上去是个正当风华的明主。

    当然,什么明主不明主的,随着天子眼眶一红,统统成了飞灰。

    他先是免去几人的礼,抓住宁留锋的手,双眼通红含泪“先生文采惊人,堪为当代师表,朕早就想一见先生”

    在北秦时被众位大家痛斥不学无术的云上君艰难找回自己声音“陛下是不是有所误会”

    说着,宁留锋把手从天子那抽了回来。

    他向来不习惯和长得没自己好看的人拉拉扯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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