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床头无声地哭泣。

    不难猜想,为什么找蒲郁而不是冯四小姐亲密的朋友。那些也都是世家千金,冯太太不会让别家知道一点儿冯家的闹剧、丑闻。

    他们不相信有什么东西抵得过牌桌背后的流言蜚语,即使是女孩们纯粹、深厚的情谊。他们只有一张撑破了也要粉饰的面子。家长不信任子女,不信任亲朋好友,不信任住家的工人,失落的中国家庭的共性。

    “小郁,他们让我答应求婚。”冯四小姐的情绪不可能更糟糕了,说出这句话,撕心裂肺地哭起来。

    蒲郁挨着她坐下,轻轻抚摸她的背,“四小姐,有什么是小郁可以做的呢”

    冯四小姐找到暂时的依靠,转过来埋在蒲郁肩头,“我不晓得全完了,全完了小郁。莲生要恨死我的,我该怎么办”

    “师哥不会恨你的,虽然我不懂那样的感情,但我知道,他永远不会怪你。”

    “你都不懂,你又怎么知道”

    “如果我是师哥,不论小姐做怎样的决定,我都无条件支持。”

    冯四小姐笑了,眉间却是苦涩的,一双剪水瞳定定望着眼前懵懂的女孩,“小郁,这就是恋爱,恋爱不讲道理,没有任何条件。”

    “若是这样的,你与谁结婚又有什么关系你同师哥一样的恋爱。”

    冯四小姐摇头,“当你真心爱一个人,他也真心爱你,你们会想要彼此心里只有彼此”

    “不是说不讲条件吗”

    “傻小郁,枉我以前夸你聪明。”

    似乎心绪有所缓和,冯四小姐挽着蒲郁的手说,“上海冬天不下雪的,回想起来就像下雪了似的。他撑伞送我从张记门口到车旁,我有点打滑,去握伞柄,却一下握住了他的手。他朝我笑,还在呵白雾,他说冯四小姐,你可以扶我的。

    “天知道我就那么沦陷了。后来他说可惜他还在学男装,要不然可以给我做洋裙。再后来他也说了,一定要给我做洋裙,不止洋裙,还有”

    许久后,蒲郁打开房间门。被遣来偷听的女佣迅速闪到一边,佯装若无其事地问“四小姐怎么样了”

    “四小姐答应去了,请太太过来吧。”

    冯太太尚存疑虑地进了房间,不一会儿就出来了。太太千恩万谢,亲自把蒲郁二人送上车,叮嘱司机一定注意安全。

    蒲郁惦记身上多出来的一封信,略显匆忙地上车了。她不知道信的内容,但直觉不会带来好的结果。

    次日,继吴先生“夜不归宿”后,蒲郁再听到他因要务出差了的消息。整整两日不见,蒲郁疑心他是否消失了,是否还在。

    一件两件事塞挤在脑海里,蒲郁烦闷极了,惟有以不停歇的工作来赶走这些念头。

    晚霞粉红光晕照在版房的窗玻璃上,蒲郁背光在裁剪台上工作。停下来卷面料时,看到墙上的挂钟,方惊觉师哥离开有一段时间了。

    蒲郁感到不安,把冯四小姐的信交给师哥看过后,师哥没表露什么。在这方面,他们是一类人,愈是不加表现愈是藏着什么。可师哥一向拎得清,不会做让师父为难的麻烦事。

    蒲郁犹豫着,最终还是打开抽屉,找出了师哥藏在他笔记本里的信。

    冯四小姐用钢笔写的楷书娟秀,起头写着阿生爱鉴。内容很短,蒲郁一眼扫到底,心下一沉。

    冯四小姐要师哥同她私奔

    蒲郁把信揣到衣服里,拿起电话听筒打给师傅们去的布行,电话还没接通便放回了听筒。作为这段地下恋情唯一的知情者,或者说帮凶,她是有责任的。若将事情闹大,到时所有人都会处于难堪的境况。

    冯四小姐计划让师哥先买好火车票,再去饭店接应她同赴北站。但愿中间的时间差,令事情有回旋的余地。蒲郁决定独自去他们信上约定的礼查饭店。

    “衣褛不整,恕不接待。”大饭店门口立了一块铜牌。

    蒲郁穿着师父亲自做的毛呢外套,和姨妈淘汰下来的起毛球的丝绒洋裙,裙摆斜着两层荷叶边,套菱格纹筒袜,蹬一双旧中筒靴。不算多么好,但规整有余。

    进门处写着商会名字的指引牌,蒲郁走楼梯来到二楼的孔雀厅。门口有侍应生守着,要求出示邀请函。

    蒲郁说“我是张记裁缝铺的小郁,找冯四小姐,您可以帮我传达一下吗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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