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太大了,若此时不走路上难免被雪封。”贺文轩走到她右侧,挡住了前方吹来风雪“你收拾好了,我立马送你回月楼。”

    “好。”玉笙在他身后点着头。

    雪下太大,马车比往日里跑慢些。

    回到城中足足用了一个半时辰。

    贺文轩大概是昨晚冻久了伤了身子骨,坐了一路马车面上有些难看,却还是坚持要送她回去。

    “慢点。”马车到了月楼后,他扶着玉笙手下了马车,又将手中雨伞给她。

    玉笙道了谢,身后贺文轩却是喊住了她“玉笙,你是不是过几日就要及笄”

    她生辰是在下个月,细算起来确也没多长时日了。

    眼看着她点头,贺文轩眼中溢出一丝笑“那等你及笄之日,我便接你出来。”接她出来,也就是买了她意思了。

    瘦马不同于世间任何女子,她命运不是掌握在自己手中,而是掌握在金银之中。

    她们如同货物一般,是可以被买卖。

    面前之人是四品官员之子,无妻妾无通房,身侧干净,且心中有她。

    这是她之前就盘算好结局,处心积虑经营了半年之久,如今也算是令人满意了。

    “好。”玉笙扭头,对着马车旁人一笑,她执着伞,遮住了娇娇俏俏一张脸。声音清脆却又娇糯“我等你。”

    贺文轩看着前方背影消失,这才上了马车心满意足回了。

    玉笙回了月楼,可是引起很大轰动。

    她自从昨日出去,一夜未回,今日才被人接回来。秦嬷嬷心中憋着火呢,瞧见她回来了,面色都硬了。

    “月楼规矩,未出阁女子不能在外留宿。”

    玉笙刚走进去,就被拦住了去路,秦嬷嬷坐在大厅中央,捧着手中茶盏面容严肃“你别以为我疼你,你就什么事都敢做。”

    玉笙是好,模样身段性情,甚至于才华在这儿都是拔尖儿。

    “平日里由着你也就算了,可我也不能为了你坏了月楼规矩。”秦嬷嬷是将她拿眼珠子看,可她与人出去一夜未归,若是这事儿传了出去,坏可是月楼名声。

    物以稀为贵,其余姑娘们可是要降价。

    玉笙知晓这事不好糊弄,来时候就想好了对策,她当着大家面解了身上斗篷,挽起袖口露出了胳膊上守宫砂。

    秦嬷嬷瞧见后,心下瞬间松了一口气。

    玉笙放下袖子,往屋内看了一圈。月楼中人大部分都出来了。瞧见她样子,各个神色各异。

    她不管旁人是如何看待,带着三七就往自己屋内走。

    秦嬷嬷想了想还是不放心,跟在她身后也进屋了。

    “玉笙,昨日那个老爷出价八千两,你真不愿意”八千两,她们拿九成,剩下一成当做嫁妆封给姑娘们带走,也算是成了一段缘分。

    绕是月楼这样,听了八千两也难免不动心。

    玉笙瞧见她这副样子,心中越发烦躁,却还是不得不笑着安抚“嬷嬷忘了,我和贺少爷还好着呢。”

    “这贺少爷可是知府家公子。”秦嬷嬷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你确定他能让你入府”贺文轩是知府庶子事儿还是玉笙告诉她,知府,可是正四品,扬州知府深受陛下信任所在,这可是个天大官。

    关键是与知府攀上关系,这可是有钱都买不到。

    半年前,秦嬷嬷就在给她物色卖家。幸好她提前一步拿出贺文轩来堵住秦嬷嬷嘴。如今又有人开出了八千两高价,玉笙怕背地里嬷嬷掉进钱眼里将她给卖了。

    “贺府只唯独他一个男丁,他说能接我出去那定然是能。”玉笙笑了笑,牵起秦嬷嬷手,将自己手腕镯子取下来戴在了秦嬷嬷手腕上。

    “嬷嬷到时候就瞧着看吧。”

    秦嬷嬷得了好处,心满意足出去了。

    打发走了秦嬷嬷,玉笙心下松了一口气。

    “姑娘。”三七在她身后,一边整理着东西一边问“您真要嫁给文轩少爷啊”

    “嫁”玉笙收回目光,自嘲一笑。她这样身份,还指望嫁

    能光明正大入贺府,已经是她最大要求了。

    “不行,想都不要想。”

    贺府中,贺丛文将桌子拍啪啪作响“我之前就跟你说过,想让个瘦马入我贺府门,想都别想。”

    “你如今还想八抬大轿娶她”

    贺丛文看着跪在地上儿子,恨不得上前就是一脚“我养你这么大,就是来给我添堵。”

    贺丛文咬牙切齿,气胡子都要翘起来了。

    地上,贺文轩跪在地上磕头,嘴里却还是坚定道“我这辈子妻子,就只认她一人。”

    “我看你是昏了头了。”贺丛文咬着牙,一巴掌抬起来,对着那张脸到底还是没舍得甩下去,最后那一巴掌落在桌面上,差点儿将桌子给劈开。

    “父亲不允,文轩便长跪不起。”

    “冥顽不灵。”抬手哆嗦着指着地上人,贺丛文气咬牙暴走“你爱跪就在这儿跪着,跪死算了。”

    贺丛文气急冲冲回书房,刚一进去瞧见里面人却是楞在了原地,那张涨红脸上瞬间变得雪白,他犹豫了片刻,哆嗦着跪了下来。

    “殿殿下怎么来了”

    陈琢站在书案前,单手背在身后,正在抬头欣赏他墙上书画,听见声响回过头,面上带着温和笑。

    “起吧,贺大人。”

    手中三水回客图打开,陈琢一边惊叹,一边冲着下首贺丛文道“今日去了陶大人府中赏花,他说你这儿画不少,孤便想着过来看看。”

    贺丛文站在下首,面上镇定道“都是些不值钱玩意儿,平日里拿来玩玩罢了,恐污了殿下眼。”

    “东西是不好。”陈琢松了手,拿起一侧帕子擦了擦,往屋子里巡视了一圈。

    贺丛文作为一扬州知府,住宅只是个三进三出小院,屋子里布置算上寒酸不说,就连奴仆都少。

    不然他也不会人都到了书房,他那儿还没听见风声。陈琢想到这儿,笑了笑“倒是没想到见识到了贺大人平日里不一样一面。”

    陈琢抬起头,对着贺丛文眼睛“与平日里贺大人似是相差甚远。”

    “犬子不孝。”贺丛文连忙又低头跪下,额头一滴冷汗掉下来,砸在毛毯上,他却不敢去动“让殿下看笑话了。”

    “没有。”陈琢摆手,将手中画隔下,“你家事,孤无权过问。”

    他说完,执起手边折扇就要走,贺丛文心中一松。

    哪知人走到门口,陈琢却是又站定,低头撇眉看了他一眼“不过,孤这儿倒是有个主意。”

    贺丛文愣愣抬头,压根儿听清他说什么,就见太子殿下笑着道“贺大人若是看不中那瘦马,倒不如给公子娶一个。”

    大拇指上玉板子摩挲了两下,太子殿下笑着道“这扬州城大家闺秀可多是。”陈琢就走,身后一群人跟着,队伍浩浩荡荡。

    等最后一人越过他时,贺丛文忽然抬起头,小声道“你打什么主意”不分青红皂白就将太子引入他府中。

    贺丛文那张脸上褪去了那副老实相,整个人变得狠厉且阴毒来。

    身侧之人站定“你打着我名号给殿下送女人也没和我商量。”陶志明垂眸往他脸上撇了一眼,袖子一甩继续跟了上去。

    陈琢白日里贺陶两人府中寻了一通,依旧是没查出任何纰漏。两人在朝中不站党争,不拉帮结派,年年绩效好,时常受到陛下夸赞。

    此次救济银沦陷一事,是在扬州河运没踪影。之后,官银流通也是在扬州。

    贺陶两人,一个是扬州知府,一个是河道总督,陈琢不相信,救济银无端少了一船,与这两人没有丁点关系。

    “都是千年狐狸,寻不出一点破绽。”他头躺在椅背上,略有些疲乏捏了捏眉心。

    “殿下这番着急做什么”王全瞧了心疼,立马让人去小厨房端了参汤上来“这几日都瘦了不少,等到时候回去了太子妃估计要心疼了。”

    陈琢接过参汤,喝了两口就放下,没接王全话茬。

    王全瞧着这模样,暗恨自己嘴碎干嘛要去提太子妃。太子府中后妃不少,良娣,良媛,承微等,大多都是陛下与皇后娘娘赏。

    心中妥帖之人压根儿没几个。

    与太子妃虽是青梅竹马,可成婚七年却是连个孩子都没有。平日里奴才们瞧清楚,两人最多是相敬如宾。

    他是太子,没有嫡子自然不行。

    陛下对此事早就不满。太子如今虽来了扬州,可早晚都是要回去。这哪怕是没子嗣,来扬州这么久寻个暖床也好啊。

    王全有意想劝一句,可张嘴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正巧,这时门外小厮进门禀告,道“殿下,陶大人派人又送了人来,说是来伺候殿下。”

    陈琢一个滚字刚要吐出口。

    想到什么,忽而却又鬼使神差忽而道“让人进来。”

    大冷天,少女穿着薄纱裙姿态婀娜走进门,她看了面前人一眼,红着脸乖顺匍匐跪在地上,娇糯声音里满是倾慕与恭敬“叩见大人。”

    瞧见那张脸,陈琢眼中一丝亮光瞬间淡了。

    抬手捏着眉心,身子往背后一靠“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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