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到容话的心思,歪着头往楼下看,“他走的很急。”

    容话视线放远,“事情很急吗”

    “很急。”小黑兔用毛茸茸的爪子比划着,“就这么嗖的一下”

    寒凉的夜风袭进屋内,容话的额头被吹的冰凉,反倒还冒出了细汗,他又开始咳嗽。

    小黑兔变成人形,轰的关上窗子,挡了外面的风,“容话,你又着凉了”

    容话上下打量赤裸的盛玉宇一眼,从行李箱里摸出一套衣服递给盛玉宇,“先穿上。”

    盛玉宇把衣服换上,不满道“你一点都不爱惜自己。”

    容话被说的无言以对,“没来得及。”

    “药都吃过了吗”盛玉宇穿上容话的鞋。

    “吃过了。”容话往门外看去,“过两天就好。”

    “行吧。”盛玉宇自发的走到桌子旁边坐下,看见桌上摆着的两张画,好奇道“狐狸和一个人”

    容话担心霆息突然回来,先去拉了门栓,“玉宇,这个村子有点不对劲。你今晚变回兔子先在我床上睡一晚,明天我找人联系个司机送你回去。”

    盛玉宇不解,“村子怎么不对劲了,是因为他们对你们不亲切吗”

    “这只是其中一件小事。”容话认真的说“这个村子还拿活人祭祀,和我一起参加比赛的吴倍颂,因为犯了这个村禁忌前几天差点死了。”

    盛玉宇瞳孔收缩,害怕了。

    “你今晚和我睡在一起,九点之后不出门不会有事的。”容话安慰盛玉宇,“明天你就回去。”

    “那你呢”盛玉宇说“寂静乡这么危险,你不和我一起回去”

    容话默了几秒,“签过合同,录制完大家会一起回去的。”

    “那我等你一起走。”盛玉宇紧张的揪着衣服,“我会保护你的”

    容话在心里已经想到了这样的结果,但还是不想让盛玉宇陷入危险中,正想着再劝几句,门忽然从外被人推了一下,没推开。

    “容话,你锁门了”霆息在外喊道。

    “我准备换衣服,马上来开。”容话说完对盛玉宇做了个嘘声的动作,“变成兔子,躲在上铺的被子里。”

    盛玉宇依言变回兔身,手忙脚乱的跳到了上铺的被子里藏了起来。容话去开门,霆息抱着盆进来,看见盛玉宇褪下掉在地上的衣服,“衣服掉了。”

    容话去捡,“没放好。”

    霆息点了点头,把桌上摊开的画卷好收起来,放到了床头挂着,自己上了床躺下,长舒一口气。

    容话也爬上床,把被子里屏声静气的小黑兔摸出来透气,摘下口罩,“霆息,你觉得把游殊关在水里的人是谁”

    下铺沉默了很久,直等到啪嗒一声,台灯被按灭,霆息才说“我不知道。”

    容话侧身躺下,小黑兔睡在他肩窝的位置一动不动。容话顺了顺他的毛,小声说“没事,睡觉。”

    兴许是窗户关的不够严丝合缝,夜里的风汹涌,呼声不断,从缝里刮进屋内,床头挂着的一副画卷被吹开,露出画上的小狐狸。

    不多时,一道荧光在画上闪烁了几下,狐狸的眼睛在黑暗中动了动,但很快,又变成了静止的状态。

    黑。

    深不见底的黑。

    容话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他不断的前进着,前进着,但视线里除了黑,再也没有别的颜色。

    他在漫无天日的黑暗里行走着,他没有恐惧,也没有慌乱,他此刻甚至感受不到任何一种常人该有的情绪。

    什么都感知不到。

    这是最可怕的地方。

    然而,他却连这种可怕的情绪也感受不了。

    时间流逝了多久

    一分钟,一天,一年,百年

    他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不知疲惫,直到心脏的位置如同被尖锐的东西用力的刺了一下,他周遭的视野陡然一变,从无尽的黑变成了依稀可见的黑。

    一口石棺停在他的眼前,容话鬼使神差的走上去,手触碰到棺沿。漆黑的锁链凭空出现,一圈一圈紧紧的缠绕住石棺,血色的古怪符篆围着棺沿四周贴满,红光迸裂,刺眼灼目。

    容话的心脏仿佛被人撰在了掌心里,一点一点的收紧,压迫,刺痛变为剧痛,他疼的呼吸骤急,跌坐在石棺前。

    铁链剧烈收缩,碰撞在石棺上发出振聋发聩的声响,像是要死死的缠住棺盖,不让棺中的某样东西走出来。

    容话倒在地上,心脏被用力的挤压,离破碎只有一步之遥。

    他像濒死的鱼,微张着嘴拼命呼吸,但视线却已逐渐朦胧。

    锁链的碰撞声停了,有脚步声突然而至。

    容话的心脏忽然得到喘息,涣散的瞳孔里随之印进一抹血色。

    他艰难的看清楚来人,染血的长衫,银白的长发,琥珀的金瞳。

    可面容却,血肉模糊,可怖渗人。

    容话害怕了,他迟钝的往后挪动着身体,视线下垂,不敢再与之直视。

    那拥有恐怖脸庞的人在原地停驻许久,忽然发出一声像是轻蔑的笑。

    容话听了这声笑,向后的动作突然停下,那人这时已经向他走过来。有血滴在了容话的额头上,沿着他的眉眼流下。

    噙满血的森森白骨摸上容话的脸颊,尖锐的指骨不费什么力便轻易在他病白的脸上留下几条血痕。

    “呵。”

    仍旧是那种极轻蔑的笑。

    容话想出声,嗓子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他被迫仰起脸望向那种脸,血流过他的唇,滴在锁骨上。

    那张脸在向他靠近,他隐约意识到这大概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鬼。

    冰冷的血肉贴在他的额头,掐着他下巴尖的白骨在慢慢的收紧。

    这只鬼似乎想要说话,容话和他的周身却忽然被一道荧光覆盖,空间扭曲,景象变幻。

    雪压枝檐,寒风凛冽。

    一只狐狸浑身是伤的倒在雪里,大半个身体被雪掩盖,兽瞳失去了光泽,奄奄一息。

    这样的寒冬腊月里,死亡和他,近在咫尺。

    青柏背着装满草药的竹筐回家,狐狸听到踩雪的脚步声,虚弱的发出兽吟。

    青柏顿住脚步,蹲在雪地里徒手刨开雪堆,把他挖了出来,揣在最暖和的衣领里,“医者仁心,你还好今天遇到了我。”

    容话茫然的望着这幅景象,有人在他耳边说“他引你进来,就不会让你轻易出去,跟上去看看。”

    话音一毕,大脑还没发出指令,容话的腿便先控制不住的跟了上去。

    青柏带着狐狸回了家,包扎换药,悉心照料。

    青柏是乡里唯一的中医,乡里闭塞不和外界接触,是以从小是孤儿,被乡邻接济长大的青柏便肩负起了医治好乡里所有村民的重担。

    所以即便是冬季,他也需要去到各处雪中寻找珍贵的草药。寂静乡的冬天格外漫长,游殊被他养在烧着火炕的家里,每天看他起早贪黑的去采药,觉得十分无聊。

    游殊身上的伤是在外面游历时被比他厉害的妖精打伤的,糊里糊涂的逃到了偏远的村落,被救下已经过去两个月,身上的伤早就好了,但却还是每天赖在火炕上不肯动一步。

    狐狸的天性如此,懒散。

    青柏对游殊很好,他救下游殊的时候,游殊的嘴里满是血沫,连喝水的力气都没有。青柏便把游殊抱在怀里,拿着木勺像哄着人族小孩一样,一勺一勺的喂着游殊。

    渐渐地,也不知道是谁先养成了习惯,每到吃饭喝水时,游殊就要钻进青柏的臂膀里,青柏也自然的端着碗喂游殊。

    青柏除了陪游殊,最多的时候都是在采药或背着药箱在乡落间问诊。

    游殊不懂人族,但却知道人族是群居动物,青柏看似和乡邻之间相处融洽,但每当游殊看见青柏问完诊后一个人背着药箱回到家时,身影有一种说不出的落寞。

    青柏抱着游殊,睡到温暖的炕上,在睡梦中呓语“小狐狸,伤好了也不要偷跑回家,我会好好照顾你的,比你的父母照顾你还要好”

    游殊从青柏的怀里伸出头,用妖力进入青柏的梦里。

    青柏的梦果然和游殊想象的一样,灰色的,零落孤独。

    青柏在梦里,双臂枕着后脑勺靠在一棵大树下,看样子像是在午睡。游殊迈着四条腿跑过去,用前腿拍醒青柏,“醒醒。”

    青柏睁开眼,看见游殊惊讶道“你在说话”

    游殊说“你在做梦。”

    青柏这才松了口气,“怪不得你会说话。”

    游殊单刀直入的问“你有没有什么愿望”

    青柏把游殊抱进怀里,捏着游殊的狐狸爪子,“我有很多愿望啊,你问干什么,又不能帮我实现。”

    游殊用爪子在青柏手上拍了一下,“说一个你最想要的愿望”

    青柏闻言思索了半晌,又重新把游殊的爪子放在掌心里揉捏,“我想,娶个媳妇。”

    游殊发出闷闷的兽吟,“媳妇,一定要女孩子”

    青柏哈哈大笑,“不然呢”

    游殊沉默了一会儿,“男孩子不可以吗”

    青柏收起笑意,认真的端详了半晌游殊,说“如果我喜欢他的话,男孩子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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