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轶领着容话出教室出的急, 一路疾走。到了停车场后,容话听见卢轶低声爆了句粗口, “真是想赢想疯了吧”

    容话处在状况外, “你怎么了”

    卢轶胸口憋着气,打开车门后, 朝容话努了努下巴, “进去说。”

    容话点头坐上副驾驶, 卢轶紧跟着上了驾驶座,他打开顶灯,愤愤的把背包往后座上一丢,“那个叶东文, 没安好心”

    容话不明所以,“什么意思”

    卢轶指着他缠着绷带的胳膊,恨铁不成钢的道“你的手伤了, 他还专挑今天叫我们去吃饭,鬼知道他想在今晚做些什么。”

    容话闻言才回过味来这一层意思, 但心内有些不相信,说道“初次见面, 他应该不会这么做吧”

    “怎么不会”卢轶气的脸涨红, 有理有据的讲“那个节目除了请了当红的偶像艺人参加外, 一共就请了你我还有他三个音乐系的学生。我们俩实力摆在那儿,他想要压过我们出彩难比登天, 要是我们中间的任意一个出了意外上不了节目, 换成另外几个名不见经传的来参加, 指不定能有他出头的机会”

    容话听得怔愣,好一会儿才道“一个节目而已,不至于有这么多心计吧。”

    “这是我小姑跟我说的。”卢轶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这个节目借用了我们学校的师资力量,我们学校算是赞助方,咱两虽然是我姑推荐去的,但是也是经过我们学校老师筛选同意的。学校里想去上这个节目的人特别多,竞争激烈的很,现在为什么落到叶东文一个管弦系的头上,我也算看明白了。”

    容话对这里面的行情一概不知,他当初只以为是卢蔚澜对他有愧才帮他谋来了这样一份工作,没想到中间还惨杂了这么多弯弯绕绕。

    “容话你平时不是挺机灵的吗怎么这点事情就看不懂了。”卢轶见他面有疑虑,缓和了语气,语重心长的道“刚刚还好有我在,不然你就被他牵着鼻子走了,出事了也追悔莫及。”

    容话还是不敢相信,他和叶东文只是初见,难道就要因为在一个节目比谁出彩的事而伤害他吗

    “我觉得是你想多了。”容话提出自己的想法,“我看过节目赛程,这个比赛虽然有竞争制度,但最后这个比赛获得的资金是要用来做慈善的,并不会分给某一个人。”

    金钱利益从根本上就没有冲突,只凭一个出彩率来给叶东文打上不好的标签,容话不太能接受。

    “你看的那个赛程只是给参赛人员看的,内部人员给出了消息。”卢轶难得语气里带了点趣味,“最后拔头筹的那个人,奖金十万。并且还可以在年末,和我小姑以及国内几位知名的音乐家,同登上大剧院的舞台演出。”

    他打了火,从后视镜里看容话,“现在你相信我的心机论了吗”

    容话系好安全带,半晌道“以后上课离他远点。”

    卢轶点头道“孺子可教。”

    湛海音乐学校操场的背后有一片长年繁茂的树林,林子里虽然安装了路灯,但由于地势广阔,路灯照亮的只有中间开辟的小道,大多数地方,入夜过后便归沉于黑暗。

    叶东文穿过小道,径直走向林间路灯照不到的阴影处。

    随着他越来越的深入,原本寂静无声的林中,突然响起了卡兹卡兹的声响,像是年老生锈的铁链,不断被人挤压晃动着,在濒死的生命里挤出最后几个破碎之音。

    一排掉漆的铁栏下挂着三架颜色灰败的秋千,正中的那架上此刻做了个穿着西装的小男孩,他双手抓着秋千两侧的链子,身形笔直,随着秋千在空中来回摆动。这一幕起初看着并不突兀,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秋千的速度却没有丝毫变慢的趋势,反而仍旧匀速摆动着。更让人诧异的是,这男孩身后空无一人,且他的身高并不足以用自身的力量推动秋千,时间一长,这景象便变得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仿佛男孩背后站了一个看不见的人,在无声的帮着他推动秋千。

    叶东文隔着三米远的距离,在男孩背后停了下来,说“他没来。”

    男孩抓着链子的手一松,只见他坐在秋千上突然转过身体,手搭在椅沿上,用一张戴着绘有怪异符文的紫色面具,看向叶东文,“他为什么没来”

    叶东文答“和他同行的人把他带走了。”

    秋千载着男孩仍旧不徐不缓的在半空来回摆动,他闻言脸上的面具忽然动了起来,五官变得狰狞,生动的不像是面具而像是一张鲜活的人脸。

    “废物”男孩稚嫩的童音里充斥着愤怒,“一点小事都办不好,我还要你干什么。”

    他说完,叶东文口中便猛然喷出一口鲜血,半边脸上浮现出若隐若现的紫色印记。叶东文像是对这种处罚已经习以为常,慢条斯理的抽出几张纸擦了擦自己嘴角残留的血迹,“这里是人类世界,他不来,我难道还能把他直接打晕带过来吗。”

    “不准伤害他”男孩厉声道“我要完整的他,不能有一点破碎”

    叶东文亲切的面容,此刻在镜片的折射下泛出冰冷的光,“那你不如直接把他带过来,囚禁在身边。”

    “还不是时候。”男孩用细小的手指抚上面具,随着他的动作,脸上狰狞可怖的神情被逐渐抚平,变得平和下来,他的语气也随之变得柔和“还要再等等”

    叶东文把手里带血的纸巾随手丢进附近的垃圾桶,“那你让我带他来做什么。”

    男孩嘻嘻的笑,面具随之一变,从紫色变成了黄色。他雀跃的说“我想他了,我想要见见他。”

    男孩从秋千上站起来,面具上的表情喜笑颜开,“他叫容话,容话,嘻嘻我好想见他啊”

    叶东文面无表情的看着男孩在秋千上手舞足蹈,藏在镜片的眼闪过一点隐约可见的讽刺。

    他这一丝自以为掩藏的很好的情绪还是被男孩捕捉到,男孩笑意盈盈的看着他,“奴仆就该有奴仆的样子,不要干涉主人的决定。”

    叶东文面色惨白,四肢百骸瞬间被一股尖锐的疼痛刺穿,他痛的蜷缩在地,从牙缝中出声“他不过只是拿了你的面具,取回来你就不会这么在意他了”

    男孩跳上椅沿,任凭秋千摆动,他却站的极稳,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地上的叶东文,“你是在嫉妒他吗”

    叶东文剧痛的身体有一刹的僵硬,咬牙否认道“我没有”

    男孩笑的天真无邪,“最好是。”

    他腾空而起,脚下仿佛踩着无形的阶梯,一阶一阶的往下,走到痛不欲生的叶东文面前,敲打道“即便他拿了我的面具,那也是我想让他拿的。”

    男孩抚摸着叶东文被汗润湿的头发,“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拿走我的面具,据为己有”

    叶东文僵硬着身体,用力的点了点头。

    “听话的奴仆,主人才会赏好脸色。”男孩收回手,认真的说。

    话音方落,叶东文体内的刺痛霎时消弭殆尽。他倒在泥地里,镜片因汗水的蒸发起了一层薄雾,看不见他双眼的神色,只听他粗喘着气道“是。”

    男孩这才重新回到摆动的秋千上坐下,不知是赞还是讽的说“真听话。”

    卢轶请容话在外面的西餐厅吃了晚饭,一顿饭解决过后,八点过一点。

    两人走出餐厅,卢轶询问容话“味道和你上班的那家餐厅相比怎么样”

    容话思索了一番,说“各有千秋。”而后又补了一句,“等我手伤好了,来我家做客吧,我和玉宇一起下厨。”

    “行啊”卢轶顿了顿,“不过容话,你什么时候会做饭了啊”

    容话默了两秒,“玉宇做,我给他端个盘子递个碗。”

    卢轶毫不留情的嘲笑“亏你能说得出口下厨”

    “我进厨房了。”容话为自己争辩两句,“也算下厨。”

    “歪理邪说。”卢轶打开车门,“快进去,送你回去后我也好早点到家。”

    容话刚要坐进去,就看见不远处的人行道上飞快的跑过一个人影,竟是慕别。

    “怎么还不进去”卢轶催促道。

    容话若有所思,突然关上车门,对卢轶道“我刚想起来在附近还有点事要办,你先回去吧。”

    卢轶哦声,“要不要我陪你这个伤患一起”

    “不用。”容话推辞,“小事一桩,你先走吧。”

    “行吧,你自己注意点。”卢轶也不再劝,开车打火,一路驱离。

    容话过了马路,朝慕别离开的方向走去,没走上两步,就被几栋居民楼挡去了前路。他试着绕开居民楼走了一圈,发现居民楼后都围着墙,是死路。

    容话站在居民楼下等了片刻,拿出手机给慕别拨了电话过去。

    慕别那边隔了很久才接起电话,“喂,容话”

    “是我。”

    “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了”从听筒里传出的声音带着点玩味,“想我了”

    容话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你还在工地上班吗”

    “是啊。”慕别答的不假思索,“今天得晚点下班,砖太多了搬不过来”

    容话“好。”

    “你早点睡,要是冷就多盖一床被子。”慕别还在嘱咐,“等我晚上回来再给你暖暖”

    容话面无表情的目视前方,两栋居民楼的夹缝中间出现了一道熟悉的人影,他说“不用了。”

    慕别穿梭在居民楼之间,仰着头好像是在找着什么,“怎么能不用给小恩人暖”

    他隔着一条鹅卵石铺就的路,侧目时无意间看到了不远处的容话。

    慕别面上那一瞬的停顿短到让常人根本无法捕捉,他温和的笑着,走向容话,“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见到我,一刻都等不了”

    容话却是当真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停留,转身就要走。慕别从侧后方绕过来,挡在他面前,“一句话不说就走”

    “说什么。”容话仰视慕别,语气冷淡“继续在这里听你胡编乱造”

    慕别失笑,片刻后说“好吧,我带你去看。”

    说完,拉起容话的左手往居民楼里走。容话仍处在被欺骗的怒意中,慕别现在的行为在他眼里完全是莫名其妙,“放手,你要拉我干什么”

    “我骗你的原因,你不想亲自去看看”慕别使了点巧力,既让容话挣不脱,又不会牵扯到另一边的伤患。

    “我不想知道。”容话动了气,“我要回家”

    “嘘。”慕别突然以指抵唇,朝他做了个嘘声的手势。

    两人拉扯之间,已经进入了一栋居民楼。这栋居民楼有些老旧,从外面看着还好,进到里面才发现楼内没有电梯,还是老旧的水泥梯,楼梯间的灯年久失修,整栋楼的过道常年处于黑暗之中。在这样的环境里,听见慕别的指示,容话不由自主的安静下来。

    他们才进到门口,居民楼外的路灯还能透进来一点,但仍然昏暗。即便容话和慕别现在是近在咫尺的距离,容话也看不清慕别的脸。

    “你到底要做什么”容话挣着自己的手腕,试图从慕别手里抽出来。

    慕别却像是根本感觉不到他的挣扎,游刃有余的拉着他沿着台阶往路上走,“跟我来。”

    容话抽不回自己的手,只能被动的跟着慕别上楼,心里憋着一口闷气。

    两人径直上到五楼,慕别领着他一路走到五楼的走廊上。这层走廊呈一字型,一眼能够望到头,除了住在走廊尽头处的一家,门口自行挂了个灯泡亮着,整层楼仍旧漆黑无比。

    “看看。”慕别眼神示意他看尽头处的那家住户。

    容话扫了一眼,蓝绿色的防盗门,门身上掉漆露出铁锈的痕迹,平常又普通,没看出端倪。慕别见他神情有疑,这才像突然记起什么一样,在他手上捏了一下,“忘了,你现在看不见。”

    “看不见什么”容话转头看向慕别,却在一片昏黑里什么也看不清。这时,一股冷凉的吐息突然迎面扑进他的双眼里,冰冷之感一触及眼球瞬间变得滚烫,容话被刺激的闭上了眼,眼里不受控的流出生理泪水。

    慕别在昏暗里准确无误的探出手拭去容话眼角的湿润,“好了,再看看。”

    容话眯了眯眼,回转过视线重新落到那扇门前,逐渐清晰的视野里愕然出现了一个人影。

    是个女孩子,身上穿着灰扑扑的校服,身形紧贴着门身,扒拉着猫眼死命的往门内的景象窥看,脚下淌满了一滩不知从哪里流出的鲜血。她察觉到身后的视线,猛地转过身,她的额头上有一条碗口大的丑陋伤痕,长度一直延伸进头皮消失在湿润的头发里,红到发黑的血液从这道伤口里流出来,爬满她整张脸,顺流而下,从校服的前襟再流到她脚下。

    她和容话对视,干裂开的嘴角裂出一个渗人的笑容,嘴里发出咯咯咯像是在发笑的声音。

    容话几乎是下意识的别开眼,反握住慕别的手掌,用力收紧。

    “又吓到了”慕别声线平和。

    容话没勇气再去看那不知道是人是鬼的东西第二眼,想要原路返回,空寂的走廊上却突然响起了一阵诡异的脚步声,一会儿轻一会儿重,像是摔断腿的人在走路,吃力又沉闷。

    容话不用看也能猜到是那东西在往他们这边靠近,他拉扯着慕别,有些急切“走啊,你还想看什么”

    慕别佁然不动,反倒朝容话伸出另一只手臂,做出开怀的动作,“怕的话要不要抱。”

    “你们要抱抱啊。”阴沉的女声传入容话耳中,“快抱啊,我看着你们抱”

    容话感受到一股湿冷的气息从他左前方的不远处传来,他没有抬眼,而是盯着自己的鞋尖,压着声问慕别“你到底想做什么”

    “没想做什么。”慕别语气轻松,“就是想让你明白前因后果,了解我的良苦用心。”

    他语毕朝女鬼看了一眼,“别吓他。”

    女鬼听罢在原地转了个圈,身体形成一个扭曲的弧度,一下子挡住容话的鞋面,钻到容话的眼皮子底下,咯咯的笑“小哥哥,你听我解释啊”

    容话惊的一脚朝鬼脸踹去,女鬼躲闪迅速,他踹了个空,脚下没站稳往后退了一大步,后背撞进慕别的怀里。

    “小哥哥好凶啊。”女鬼趴在廊壁上,小声嘀咕。

    容话贴着慕别的胸膛,大气也没敢出。

    “够了。”慕别斥声,女鬼周身霎时被一圈红芒覆盖,鲜血淋漓的鬼身逐渐淡化,变回了普通人的模样。

    慕别在容话的手上又捏了一把,“没事了。”

    容话唇抿成线,“骗子。”

    “这回没骗你。”慕别温声,“你难道不想知道我为什么来这里”

    容话闷声道“我不想。”

    “上了贼船,哪还有你想下就下的道理。”慕别在容话的额前弹了一下,容话吃痛,抬头摸了摸额,眼前陡然出现一个穿着干净校服,帮着马尾的小姑娘。

    小姑娘站在走廊上,身形瘦小,校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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