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上了眼,忍着笑问“还得念多久啊”
    江璃站得八方不动,雍容地回了她两个字“闭嘴”
    宁娆瘪嘴,不死心地问“从下个月开始扣,好不好我长到十五岁,还没见过这么多银子。”
    她没指望江璃能搭理她,就是闲的无聊,想撩拨撩拨他。
    可没想江璃突然开口“好。”
    哈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却听江璃接着道“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准你从下个月开始扣。”
    宁娆忙不迭想点头,可是头饰太沉,根本点不动,只能殷勤的热情的死命眨眼。
    虽然江璃始终闭着眼,也看不见她眨眼
    “如果有人对你说,我想要害死你,你会信吗”
    宁娆开始捉摸,昨天小静就非常激动、真诚地跟她说这皇帝不是个好人,想害她当时她火冒三丈,义愤填膺地就来找江璃算账了,该是信了吧
    不对,要是信了还问个什么劲儿,就是觉得可疑才问的吧。
    她敛着袍袖,笃定地说“不信。”
    江璃睁开了眼,歪头看她,隐有熠熠神采溢出“为什么”
    “我觉得吧,你这人虽然脸冷了点,话少了点,性子又有那么点别扭,但对我还是挺好的。你要是想害我,对我这么好干什么啊你都是皇帝了,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我身上也没什么值得你图谋的。”
    江璃看了她许久,面上一扫沉暗,透出些清亮来。
    宁娆觅得了一些愉悦,觉得他心情还不错,忙追问“可以从下个月开始扣了吗”
    江璃又瞥她“你该不会是为了讨我开心才故意这样说的吧”
    宁娆满脸堆笑“我要是再说些好听的,逗你开心,你会不会就不让我赔了啊”
    江璃干脆道“不会。”
    哼
    宁娆扯着祎衣袖子,气道“再有人跟我说你要害我,我就信了。我不光信了,我还要找你拼命,我不光要打你,还要踹你。”
    礼官诵祷和乐音同时戛然而止。
    周围恢复了一片静谧,因此那句没来得及收回来的“我不光要打你,还要踹你。”格外清晰的散了出来。
    她和江璃的身后是文武百官和清泉寺高僧。
    而且离得不太远。
    她僵滞地站在他面前,蓦地,连连后退,被裙裾绊倒向后跌坐在地上。
    她窘迫又愤怒“你明明醒着,怎么装睡”
    江璃缓慢地坐起身,将冗长铺开的纁裳摆袖收回来,似笑非笑地说“我睡我的,你管我真睡还是装睡,又碍着你什么了”
    微顿,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是碍着你了,碍着你”
    宁娆连滚带爬地上前捂住他的嘴,瞪圆了眼“你你别胡说,我我不是要非礼你,我只是”
    江璃将她的手拿开,温和笑问“只是什么”
    她低下了头,突有些沮丧占据心头,无比低沉地叹道“我又做了个梦。”
    甚至不敢江璃的神情“我梦中偷偷地去亲一个人,先亲了脸颊,又亲了嘴,那人好像是睡着的,但其实没睡,末了还把我抓进怀里,说”
    “敢吃我的豆腐,你真是胆大包天。”江璃的声音悠然婉转,说不出的好听。
    宁娆一怔,抬头看他。
    江璃嘴角噙着一抹温暖的笑意“那是我们刚成亲的时候,你总喜欢跟我闹着玩,一天到晚没个消停时候。”
    宁娆傻愣愣地看他。
    江璃随意地撩开前裾蹲在她面前,与她平视,手平铺开试了试地上的温度,一股凉意顺着掌心渗入,他见宁娆大咧咧地坐在地上,眉宇微皱,伸手将她搀起来。
    两人刚刚站稳,宁娆如梦初醒“所以,那人是你啊”
    江璃简略地勾了勾唇角,算是回应她了。
    宁娆瞬间如释重负,粲然而笑,连蹦带跳地上前抱住江璃“太好了,是你,总算是你了”
    江璃怔了怔,手缓缓地抬起搂住她的背,带着试探地问“是不是我,对你来说真的这么重要吗”
    “那当然了”宁娆松开他,一本正经道“不管我记不记得你,你都是我的夫君,你说我明明有夫君,还跟别的男人不清不楚像什么话我虽然不拘小节,可也是个正经人。”
    江璃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转而笑开,那笑容若落日下的远山雾影,绵远朦胧又透着淡淡的失落。
    他替宁娆理了理鬓角的碎发,温声道“好了,别胡思乱想了。我告诉你,在过去的五年里你是个顶守规矩的人,操持六宫琐事,修理内帷,样样无行差踏错,任谁也挑不出你的毛病来。”
    “为什么”宁娆脱口问出,又怕江璃没有听明白,追问道“为什么我会变成这样的人我明明在出嫁前就不是这样的性格。”
    江璃沉默了,双眸中漫上难以言说的惆怅伤慨,过了好半天,他收拾好情绪,复又抬头,理直气壮道“因为你爱我,爱我爱的太深,爱的不可自拔,爱的发疯,所以甘愿为了我脱胎换骨。”
    宁娆
    “不想说算了”
    她转身要走,被江璃拉了回来。
    “今晚在祈康殿待着,别出去,我要去向母后请安,顺道去偏殿教你春祭的礼仪,还有三日就要春祭,依礼我们明日就要去清泉寺沐浴、斋戒,今夜若是再不教,恐怕就没有机会了。”
    宁娆点头,突然想起来“安北王府的事”
    江璃道“这事儿已经过去了,王叔不会再追究。”
    宁娆低头扭了扭衣角,闷闷地说“我听大黄门说你替我看了一整夜的账本,今天又被内外琐事缠着不得安生,晚上你还要教我礼仪,你一定很累吧”
    她心中内疚,又着实有些生自己的气,但却又无可奈何,颓唐地抬头看江璃“虽然我可能不太靠谱,但我不笨,学东西很快的,而且从来不拖累人。我现在把你拖累成这样,就是因为我中了毒,失去了记忆,我变得不是我了,才会这样。”
    江璃温柔凝睇着她,摇头“你怎么会拖累我我们是夫妻,本该相濡以沫,相互扶持的。”
    宁娆默了默,突然握紧了拳,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抬头直视江璃“反正都已经这样了,我一定会做好我该做的事,我在祈康殿等你。”
    说完,潇洒地转身离去。
    江璃凝着她的背影,面上凝着一抹温默浅笑,原来十五岁的宁娆是这么的豁达爽朗,若非这一场劫难,机缘巧合地在他面前重现,他都快要忘了十五岁的她的样子。
    他长舒了一口气,也推开了殿门,去西暖阁见江偃。
    西暖阁阴凉,早早的上了灯烛,江偃站在南窗前,身上落了幽昧昏黄。
    见江璃进来,他忙迎上来“皇兄,安北王怎么样了他要你怎么处置我削爵还是流放别的我没意见,要是流放能不能把我往南送,北荒实在太冷了,北荒的姑娘各个膀大腰圆,实在看不下去”
    说完,他有些忧郁地靠在穹柱上,顾影自怜。
    江璃翻了个白眼“你给我老实点,再闯祸,朕就”他顿了顿,严肃道“朕就抽你,不光抽你,还得扣你的食邑。”
    江偃垂头丧气,但一瞬又从江璃的话中觅得了一丝生机,双眼莹亮地看他。
    江璃负手道“这事过去了,朕对外宣称你重伤难愈,需流连病榻些时日,所以封地暂且不必回了,春祭也不必出席,安生养伤吧。”
    江偃一蹦老高,欢欣雀跃道“皇兄万岁。”
    江璃瞥了他一眼“留下归留下,不许私下里再去见什么不该见的人。还有”他犹豫了一会儿,道“朕之前不慎,被阿娆套出了一些话,她可能会再来问你,你得躲着,不许见她。”
    江偃大笑“我没听错吧,依如今阿娆这脑子,竟还能从皇兄你这儿套出话来”
    被江璃凉凉的眄了一眼,他收敛笑,颇有感慨道“看来不管是聪明的阿娆还是傻了的阿娆,都是皇兄的克星,将你克得死死的。”
    克星江璃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本意是尽快去祈康殿,因春祭礼节繁琐,若要细细消化,恐怕一整夜都不够。可偏偏他那岳父大人来了,跟他东拉西扯了半天,等他将宁辉应付走,已是暮色四垂,回祈康殿时太后已歇下了,他隔着一道珠影纱问了安,便去侧殿找宁娆。
    宁娆早已哈欠连连,见江璃总算来了,刚要抱怨,突然眼睛亮了起来,轻手轻脚地从江璃怀中接过那巴掌大小的小奶猫。
    那猫大概是刚出生,细腿纤腰,眼睛绿幽幽的,像是濡种的翡翠。
    “你哪儿来的”
    江璃道“你爹给的。”
    “哈”
    他望着宁饶,叹了口气“自从我们成婚,他每年都会送我一只。舶来的波斯猫,极娇嫩矜贵,还特意嘱咐一定要我亲自喂养照料,不要假手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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