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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珠今年二十有九, 生得温腴秀丽,笑容和善可掬,让宁娆一下就放松了警惕,乖乖地从屏风后面站了起来, 被她们引着去绣榻坐下,捏了一块温热的栗子糕。
    甜糯的滋味蔓延在舌尖,让孤惶无助的心稍稍安宁了一些,宁娆叹了口气。
    她长到十五岁时,在她的记忆里从没有什么烦心的事。
    她父亲官拜御史台大夫,整日里领着一帮御史挑毛病、参朝臣, 据说急了连皇帝都敢骂,有这样彪悍的父亲在前,她自然长成了粗犷无拘的模样。
    针凿、刺绣、熬花、烹茶样样不行, 上房、揭瓦、打架斗殴无师自通。
    最常做的事就是领着一群官宦人家的孩子走街串巷,逮着不顺眼的人就欺负一下,享受着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女老大威风。
    她父亲平日里公务繁忙无暇对她的看管, 母亲又一昧爱纵娇惯,等到父亲想起来要对她约束一二时, 那张扬野蛮的性子已经定了型,再难扭转。
    为此, 她挨了许多打。
    但她堂堂一代女侠岂能屈于棍棒淫威,挨了一顿猛揍之后至多在床上躺上几天养养伤, 过后立刻故态复萌。
    她一直热衷于跟那想要将她养成名门淑女的父亲斗智斗勇, 直到遇见了陈宣若。
    初见时他背着出游仕子常用的藤编箧箱, 顶盖高出了他半个头,穿了一身旧蓝敝衣,在街头被几个混混推三搡四,欺负的很是狼狈。
    她拔刀相助,领着一群跟班小弟将那几个混混赶跑了,正想潇洒离去,留一个飘逸的背影,却被陈宣若叫住了。
    躬身揖礼,温脉含笑“多谢姑娘相救,可否留下姓名,改日登门致谢。”
    他身形颀长,面如冠玉,长袖如淄水洒脱垂下,迎风裾角拂动,如缀墨描摹而出的疏影,颇有些陌上公子的清隽闲雅。
    美色当前,宁娆却无暇欣赏,只听到了他说留下姓名,登门致谢,乖乖,还登门,要是被她爹知道那还了得。
    忙摆了摆手,大马金刀地说“不必了,本姑娘做好事从不图谢,咱们就此别过,江湖有缘再见。”
    正想走,却听陈宣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岂有此理这事情可大了。
    宁娆背着手,拧着眉毛,瞠目怒瞪他“你这是在嘲笑本女侠”
    陈宣若忙咽下笑,摆手“不,不,小生只是觉得姑娘与众不同,超凡脱俗,脱俗”
    宁娆狐疑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心里在盘他和不跟他计较之间徘徊了数遭,最终决定看在他那白净俊秀的面皮份上,放他一马。
    彼时当真以为只是尘间一瞥,江湖再也不见,却不想在三个月后的秋试结束,新科三甲来向时任主考的父亲谢恩时又见到了他。
    她一直以为当日街头那穷酸落魄被人欺负的小书生是个寒门仕子,却不想他竟是柏杨公和端康公主的长子。
    母亲拽着她躲在三折黄杨木大屏风后,两眼放光“看见没世家子弟,皇亲国戚,又是新科状元,品貌才学皆是一流,你要是能嫁个这样的金龟婿,娘睡着了也能笑醒。”
    宁娆掠了那浑身没有二两肉的文弱书生一眼,不屑地哼了一声。
    父亲照例留了三甲在家中用膳,母亲这才放了她匆匆赶往膳房照料膳食去了。
    宁娆将贴身侍女小静支派到别处去,自己百无聊赖地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日头炙盛,万里晴空,她一时兴起将院子里一颗百来斤重的石狮子举了起来,托在左手掂了掂,又递到右手。
    玩的正起劲,身后传来惊喜的声音。
    “姑娘,竟在此处又碰见了你”
    宁娆提着石狮子回头,见陈宣若穿着一身大红的镧袍满面欣喜地看着她。
    他上前一步,打量了一下她的衣着,笑道“姑娘就是宁大夫的千金吧。”
    宁娆眨了眨眼,手一松,百来斤沉的石狮子哐当落到地上,砸出一个坑,尘土飞溅
    往后的日子,陈宣若总是隔三差五来拜访,总要寻个理由到后院来见她。陈宣若学识渊博,又脾气甚好,不论宁娆怎么闹腾、怎么欺负他都不恼,只是一昧宠溺地纵着她。
    渐渐的,宁娆对他生出些别样的情愫
    天朗气清的一日,他神秘兮兮地拿了幅画轴来给宁娆品鉴。
    精心装裱的天纹理硬纸卷轴缓缓展开,寥寥数笔勾勒出一副图景,一个纤细娟秀的少女手里提着个不知是什么的东西,杀气腾腾地站在轩台楼阁前
    宁娆看着觉得那细疏线条勾勒的少女面容有些眼熟,听陈宣若在一旁解说“我第一次在宁府见到阿娆时就觉得那场景甚美,故而画了下来,我给它取名叫美人举大石。”
    宁娆
    她认真地看了陈宣若好半天,在要不要打他一顿之间犹豫徘徊了许久
    所有清晰的记忆就到此处戛然而止。
    宁娆忍着头痛仔细地回想了一番,记忆的断裂并非是一道切口整齐的印痕,而像是被蛮力扯断了的,参差不齐,混乱不堪,自清晰到模糊再到一片虚无
    她依稀记得之后与陈宣若谈婚论嫁了,仿佛柏杨公和端康公主还亲自来过宁府向父母提亲,再往后便记不得了。
    仿佛她只是睡了一觉,睡前觅得良人将要成眷属,而醒来时却已另嫁他人。
    而且还嫁的这么匪夷所思。
    想到这,宁娆又惆怅了,觉得栗子糕也不香了,趴在榻上,长吁短叹。
    一阵轻俏的脚步吧嗒声由远及近,她将头从臂膀间抬起来,见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站在榻前,鼓着圆润细腻的脸颊,唇若点朱般红润,笑得温甜可爱,伸着胳膊一直要往她身上扑,边扑边喊“母后”
    宁娆吓得一下子坐起来,往床榻里侧躲“你你别乱叫,什么母后,我不可能还生了个孩子的”
    玄珠从外殿急忙跑进来,将孩子揽住,温言哄道“太子,娘娘病了,您别扰她,让她好好休息吧。”
    男孩睁大了眼,蓦地,仰头嚎啕大哭“大黄门说的是真的,母后不认识我了”
    昭阳殿里灯烛摇曳,烛芯烧得筚拨响,衬得殿中静若深潭。
    宁娆披了条薄绒毯,趴在案几上,托着下巴看江璃审案。
    以御前大黄门崔阮浩为首,跪了十几个内侍宫女,用了半个时辰把这事理顺了。
    太子英儒今年四岁,刚刚开蒙,照例入鸿学馆念书。今晨他听说宁娆醒了,特意向太傅求了恩典早些回来。
    因皇帝陛下对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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