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小修)丧钟(二合一) (2/2)
君霓华已经喝不进药了,她示意兰章拿走药碗,颤手触碰九皇女的头发,嗓音很轻地安慰道“因为大家都觉得只有得到那个位置才能做更多想做的事情实际上得到那个位置之后很多时候你连拒绝的权利都没有”
梅章向着崔蓉蓉走了过来,“殿下,您先避一避吧。”
崔蓉蓉知道君霓华要向九皇女交代事情了,便立即离开了禹霄殿。
她站在奉仙殿内,听着风轮塔轻旋的声音,从百宝囊里取出一副装裱精美的图卷。
海天相接,如梦似幻真是美好的场景。
过了很久,等到梅章再来奉仙殿的时候,九皇女已经离开了云寰宫。
崔蓉蓉没看到她是怎么走的,不过大概能猜到,云寰宫内一定有地下暗道。
“陛下选了九殿下”
在去往禹霄殿的路上,崔蓉蓉还是忍不住问了梅章。
梅章摇了摇头,叹气道“九殿下陛下知道她志不在此,而且未经磨练,根本无法胜任所以更希望她能快乐一生吧”
崔蓉蓉没再乱猜了。
君霓华坐在梳妆镜前,穿上了漂亮的衣裳,戴起了华美的首饰。
有宫女为她上妆,却因为忍不住内心的悲伤,涂抹口脂的时候手一抖,往她唇角多拉了半寸。
颜色鲜红,像是血迹。
“陛下恕罪”宫女登时跪地磕头。
君霓华缓缓抬手,就着手套擦去多余的痕迹,才不紧不慢地说“你无罪。”
听到身后响起脚步声,她缓缓转过头,扬起了灿烂的笑容,“走吧,是时候了。”
崔蓉蓉看到了她眸底闪烁着死前的亮光,像是余烬,即将彻底消亡。
是回光返照
在梅章和兰章的搀扶下,君霓华站起身来,款步走向了殿外。
“送陛下”宫人呼啦跪了一地,以袖遮脸哭成一堆。
云寰宫里是有暗道的,通过暗道,能够去往宫城内很多地方。
君霓华选择去了那片假的中城区。
沿街的店铺中,还有宫人坐着,不曾离去。
时
间过得好快啊,寒风呼啸的冬日,他们还在制作迎仙诞、贺仙朝要用的彩车绢花
可夏天还没过去,他们却在做白色的花圈和魂幡了。
有人在无声地落泪,一滴滴落在了手里的白布上。
花圃中的鲜花枯萎了好多,似乎这里的主人已经没有能力及时进行替换了。
高架上的红纱也被烈日晒得褪色,无风的黄昏,它们耷拉在那里,再没有香气传来。
君霓华再次坐在了秋千架上。
迎着带有热意的晚风,她抬起妆容精致的脸庞,望向了西边的沉日。
“终于是最后一次回忆了那些事情”
“你还记得我说过,想要你的承诺吗”
崔蓉蓉陪着她坐了下来,点头“嗯。”
也不知君霓华想到了什么,沉默许久后,忽然颤着嗓音,满含痛苦地说“我要你帮我杀一个人”
崔蓉蓉还没反应过来,便看到她双手交碰,缓缓脱下了日夜佩戴的蚕丝手套。
一双可怕的烂手出现在了视线范围内。
不,不只是烂手了,两手掌心往指尖去,已经完全烂成了枯骨,环绕在表面的不是筋脉血肉,而是幽紫色的毒气。
怎么会这样
崔蓉蓉怔在了那里。
君霓华抬起双手,示意她细看自己的手指。
崔蓉蓉这才发现,君霓华两手的无名指中,各有一节指骨消失,转而替代的是一小节玉条,表面纹着怪异的符号。
而那些幽紫色的毒气,就是从这些符号里散发出来的。
“你知道,为什么我看起来这么年轻吗”
君霓华对着崔蓉蓉笑了下,可惜那笑容满是凄然。
她缓缓放下手掌,用竟然还能动的枯骨手指,重新戴起了膝盖上的手套。
“仙历云陵景泰二十九年我永远记得那一天我遇上了一个男人”
那是一个风流俊俏,文质彬彬的男人。
他在君霓华围猎遇险之时从天而降,将她带去偏僻的洞穴治伤,在冉冉燃烧的火堆旁,渡过了几个激情的夜晚。
然后他消失了。
原本君霓华以为自己不过是遭遇了一场香艳的偶然,可在贺仙朝的时候,当她绘制的仙门图卷在烟花盛放的夜晚徐徐展开,那个男人再
度出现了。
他恍如是翩然而至的月中来客,当着宫人的面掳走一国女皇,在喧闹背后的街角,在黑暗无人的窄巷,压着她索求欢爱。
自尊与骄傲当然不允许高高在上的君霓华在这种地方胡来,更何况是被一个男人压制的状态。
她重重地扇了他一巴掌。
然而那个男人更狠,竟然将匕首捅进自己胸口,放到她手里,任由自己的鲜血洒在了她柔软纤细的腰肢上。
君霓华说“好奇怪,我当时就跟疯了一样”
那个男人根本不像表面上那样单纯体贴,他好似带着一种神奇的魔力,让人不经意就沉沦在了他的言语之下。
他口口声声说自己无可救药地爱上了君霓华,可又要求她做那些从未做过的事情。
在君霓华召见大臣的时候,纱帘拉下,他会将她抱在怀里调戏,逼迫她拼命忍耐。
而在夜晚的深宫中,他会将她捆缚在床头、墙柱很多的地方,做令她难堪的事情。
演变到后来,他甚至会故意在她面前与其他宫女欢爱,并且要求她一起加入。
“我恨他,恨极了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只要看到他的眼睛,我就会不由自主改变想法,再也无法反抗包括七年前交换三城,哪怕我知道不该那样做,可还是”
说这些事情的时候,君霓华很平静,也可能是油尽灯枯,没有力气发怒了。
“后来我才知道他是真界的仙人”
这句话像是一道闪电,击中崔蓉蓉的脑海,令她产生了无数思绪的火花。
连串的猜测闪过脑海,怒火在心底熊熊腾起,她情不自禁发出了愤怒的声音“他是故意接近你的”
君霓华闭了闭眼,随后点头道“是,他是故意的。”
“他向我表明仙人的身份,随后喂了我所谓的仙丹,接着活生生挖出了我的指骨他说爱我,却要离开,说什么五年后会回来接我前往真界”
“好可笑当时他走了之后,我还痛苦消沉了很久可随着时间推移,我从那场幻梦里清醒了,才意识到那只是一场骗局”
两行清泪落下,被霞光照得透亮。
君霓华直愣愣地望着某个方向,满含恨意
,语气幽幽道“千万记得,就算你再爱一个男人,也不要爱他超过自己不过我觉得,你永远都用不到这句忠告”
“因为你是个聪明的女孩子,远比我聪明得多”
“愚蠢的我,这辈子对不起很多人三城的城民慧儿还有恒鑫”
提到恒鑫,她往后靠去,开始无力地喘气,面色一下子宛如死灰。
“玉郎跟那个男人好像没有那个男人像恒鑫”
她的言语有些颠三倒四了,但语气却渐渐变得缓慢、温柔。
“我发泄怒气带他回宫想折磨他可没想到我爱上他了”
“老天惩罚我我生病了我真希望真希望能离开这里”
说到这里,君霓华挣扎着握住崔蓉蓉的手“帮我,去找他,杀了他”
“我不会让你白出力我会给你现在最想要的东西”
声音越来越低,她靠在秋千架上,眼神快要涣散了。
就像是夕阳里梦幻的泡沫,即将在夜色来临前碎裂。
崔蓉蓉想起了自己跟她的初见,耳畔又好似回扬起那悠远缥缈的曲调,登时有一股强烈的酸涩在心底横冲直撞。
“好,我答应你。”
就在此时,一声凄怆的呼喊在不远处响起“霓华”
是荣盛侯恒鑫,他手里捧着一束绚烂多彩的夏花,穿过重重石径狂奔而来。
而在他身后的花圃入口处,站着哭泣的梅章和兰章。
恒鑫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一身货郎的衣衫,脚上还穿着布鞋。
余晖打来,勾勒出他周身一圈金芒,他像是年轻了好几岁,再度恢复成曾经的模样。
“霓华”
君霓华看到了朦胧的人影,听到了熟悉的呼喊。
那是她午夜醒来、病痛缠身时,魂牵梦萦的声音。
是恒鑫吗
对不起,不会再要你做玉郎了
不,在我心里,你才是真的玉郎
此时此刻,有股莫名的力量支撑着君霓华站了起来。
她不用任何人搀扶,摇摇晃晃地走向了那个迫不及待冲来的男人。
石径泥泞,落满枯萎的枝叶和花瓣,君霓华踉跄着踏过满地的残香,终于投入了他的怀里。
恒
鑫紧紧地抱着她,泪水流了满面。
“你、你要买花吗顺便把我买走,好吗”
一如他们的初见,普通卑微的俊俏货郎追向满身富贵的冰山美人,抹着鬓边的热汗,大着胆子向她售卖鲜花。
美人掰过货郎的脸庞,细细打量几眼,对他露出了幽幽微笑。
跟我走,怎么样
思绪只是一瞬,君霓华闻到了若有似无的花香。
她好想回答走吧,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可是,她已经发不出声音了。
一团光在眼前出现,她感觉自己像是飘了起来,回到了久远的从前。
生辉的明珠下,她咬着笔头伏于案边,望着手里的奏疏冥思苦想
沙场点兵,两国宣战,她身披铠甲,领军踏过长河
还有花团锦簇中,她居于高座,俯视脚下一众男宠,与他们谈笑风生
更多的是她和恒鑫在一起的时光。
冬夜赏雪、对镜描眉、被翻红浪、满室生辉太多太多了。
还有他帮她磨墨掌灯,她在灯下画画。
“玉郎,我想把我们的故事画出来”
在画册的最后,我们一起去海域天城,远离这些纷争,永远长生不老,做一对神仙眷侣,好不好
三十岁的自己意气风发,唯我独尊,容不下任何质疑的声音。
二十岁的自己有些青涩,偶尔会因为大臣顶嘴而暗自红了眼眶。
最后,是十岁的自己那样懵懂、天真。
迷离光影中,有道雄浑的男声大笑着问她“华儿,你长大了想做女皇吗”
她待在温柔的怀抱里,傻傻地愣了一会儿,才张开漏风的门牙,高声回答
“想”
父皇,我不是一个好女皇。
母后,我带他来看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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