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能对外透露多一个字,因为消息一旦传开,以倭患曾经的必定会引发恐慌。

    肖潼得知她见到了戈湛就松了口气,连她的好性子,也要在饭桌上骂几句孩子不懂事。俞星城已经能预想到戈湛回来的时候,肖潼要置气好一段时间了。

    啧啧啧,不过这俩人脾气都好,估计也不会吵太久吧。

    她走了二十多天,回来的时候,院子里都已经开始置办起年货了。以大明官府的惯例,年末要进京述职,有些懒政的部门恨不得十月就关门了。但因为万国会馆进度已经耽搁,万国七司的诸多官员,怕是没法回老家,只能过年时候放个天假期了。

    看来这个年,要她们四个一起过了。

    另一边,她去“鼻吹唢呐社”看了一眼,因为裘百湖和众多仙官的离开,二十多天内,不少妖都离开了苏州,回到了他们能躲藏的山野之中。有近一半的妖还是留了下来。可能是因为他们曾经在人群之中生活多年,习惯了便利的城市,就想要留在这里,想办法融入进来。

    包括胖虎和鳄姐、青鸟他们。

    鳄姐似乎有了勾搭高官的新计划,有时候经常能见到她花枝招展的出门。胖虎则拿来金银财宝问她,说能不能让俞星城出面,帮他盘个商铺,他想开一家卖卤味的小店。

    他们也想留着“鼻吹唢呐社”,因为似乎苏州周围不少在凡人中生活的妖,都知道了有人替妖结社,落下住处,所以时不时会有南直隶其他地方受伤的妖,来到“鼻吹唢呐社”,想要躲避一阵或是找鳄姐疗伤。

    俞星城觉得自己也没有资格决定“鼻吹唢呐社”的去留了,便由着它们去了。

    这样的情境下,俞星城修整几日后回到营造司,发现竟然王公公在工地上。

    他戴着镶毛护耳帽,白绒红披风,抱着个汤婆子,冻得哆哆嗦嗦的坐在万国会馆工地里的篷子下,眼睛盯着每一个爬上爬下的工人和进出的官员,腮帮子都比之前凹下去不少。

    王公公一见到俞星城,激动地就像是见到老母亲似的,猛地站起来,眼里都快有热泪了“俞大人俞大人你回来了啊奴真是要想死你了。”

    俞星城被这亲切的问候肉麻的一身鸡皮疙瘩,面无表情的对他拱了拱手“王公公,许久不见了。”

    王公公要哭了,拉着她就往篷子下头坐,还把手里的汤婆子塞给她。

    俞星城推让“我还要去司里看看,都二十多日没回来了。”

    王公公脸上的褶儿都舒展了,这会儿看他,手上的那些金扳指都不在了,旁边也只带了个两个小太监,笑靥如菊“一切都好呢钢材已经换了,因我特意拿出了些银两,作为今年劳工不可归家的补偿,倒是诸位干劲也不错,应该能赶得上万国博览会。”

    俞星城想起了某位装逼入脑的客公公“客公公呢”

    王公公“他老人家是大忙人,老祖宗唤他回去,他便早就离开苏州了。”

    是,一会儿当公公,一会儿当国师,可不是忙嘛。

    王公公低声道“在我把事情办妥的前一天,有人发现鲁监想上吊。幸好救回来了。幸好第二天,事儿也解决了,鲁监知道结果后,那么大个人,竟然都抹泪了你说要是没发现,鲁监这么个京师工部出来的人,突然自杀了,岂不是要彻查万国会馆的帐了”

    俞星城有些担心鲁监“幸好你事儿办的及时,否则鲁监怕是还会寻死呢。他是休假了,还是在营造司我去瞧瞧他。”

    王公公“当值呢。已经无大碍了。再说这事儿,也不算我办的及时,主要是您”

    俞星城抬了抬手,挡住他后头的话“您这话说的就不合适了。您办事的时候,我可不在大明。您办事儿办的漂亮,是老祖宗脸上有光,就是皇上脸上有光,您就算廉洁正直,不愿意揽功绩,也要替皇上挣面子才是。再说了,我这进士考出来才几个月,就已经从六品,心里已经是知足了。”

    王公公半晌才道“没见过你这么不爱争的。”

    俞星城一向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也不是不爱争,只是自知没做太多贡献。更何况,我还是盼着公公记得一丁点我的好。谁也没我这个运气,能碰见司礼监的红人啊,您能记得我,就比我在这儿闷头做几年官还重要了。”

    王公公听得欢喜的不得了。

    但他其实也清醒。明显他自己没那个脑子和本事,而眼前这姑娘现在连二十都不到,北京如今多了不少官位越走越高的女官,谁知道俞星城会不会是下一个。

    一个家里无靠的女户,更在乎外界的人脉。更何况太监跟女人都是从皇权牙缝里抢权力的人,不相互帮托,就更没跟有家有族的男人们相对抗的能耐了。

    告别了王公公,俞星城往营造司的官衙去了。

    二十多天,万国会馆主馆的主框架已经被修复的差不多了,马上要开始贴瓦镶玻璃,冬日晨光映射在八角穹顶上部的玻璃上,成了天空中无法忽视的光斑。

    俞星城出差一趟,累的够呛,开始有点咳嗽发烧了。又因为她是夏季逃出来的,连冬日的衣服都没订做,穿的一身都是家里仨个姐妹东拼西凑的。

    官服外头贵重的狐毛披风,是肖潼早些年去沙俄国时候购置的。她的羊皮手套,看粉花刺绣就知道是杨椿楼家里给订做的。而铃眉夜巡时,为了防止冻脚定制的,她倒是想着俞星城衣服很少,也给她定了一双小靴子,里头垫棉,外形比她脚型更大一些,穿着也像个天足女子。

    俞星城走进营造司去,鲁监正好从里间出来,他还带着那防坠物的大斗笠,戴着粗麻手套,一边看着小吏来汇报的进度,一边往外走。

    他一抬头,瞧见了俞星城,竟顿住脚步,凝噎无言。

    鲁监挥挥手,小吏退开。

    俞星城走上前去,向他行礼“鲁监,许久不见了。”

    鲁监穿着窄袖袍,立领也挡不住他脖子延伸到而后的一道青紫,那是他差点上吊而亡留下的印记。

    想得出来,他之前大概有多绝望,有多么无法面对自己眼睁睁要看劳工被砸死的事。

    他嗓子也比之前沙哑,目光深深的看着俞星城,忽然抬手朝着俞星城,深深作揖。

    俞星城连忙扶他“鲁大人,使不得”

    鲁监站直身子,眼角微红,摇头“没什么使不得。外头的劳工或许不知道,你救了他们的命;诸多营造司的小吏官员也不知道,你帮了他们的仕途,但我知道。”

    俞星城“我只不过使了一点小手段罢了。”

    鲁监“手段或过程都不重要,但结果却很重要。至少我没那个能力,去使出这样的小手段,改变万国会馆的修建。诸多乡绅如今拼命的往万国会馆捐赠塞钱,而且搞得大张旗鼓,不知道他们是在怕些什么。但我想这事儿跟你有关。”

    怕皇帝拿白莲教的事儿,对他们开刀罢了。

    俞星城点头“我只是一个想自保的人。”

    鲁监“想要自保,也未必有什么。你至少没有害过任何人,牺牲过任何人,还用自己这份自保的想法,帮了别人。在我眼里,君子不问本心,而观其行。”

    他看再说下去,俞星城要不好意思,他拍了一下大手“啊对了,我妻子从家乡寄来了腌菜和辣子,还留了一份给你呢。”

    鲁监急急走回去,拎了两个纸包过来,珍重的包着。俞星城大老远就闻到了辣椒的味道。

    不吃辣的池州少女真是盛情难却。

    鲁监“这总要收吧。”

    他说罢,就看到那平日没什么表情的严肃小女官,终于露出了几分无可奈何又明媚的笑容,点了点头。平日素白梨花般的面容生动起来,看呆了走进来要汇报的官员。

    她抬手笑“我收了,今日回家便尝尝。”

    万国会馆的修建步入正轨,俞星城不算忙,基本就是个来坐班的吉祥物,很多劳工仍然看她不顺眼,她就也懒得频繁去工地,只是每周去几次,算是跟鲁监去学做工程的知识,一旬就记了不少笔记。

    到了腊八,官员放假一日。

    俞星城早上起来,就闻到家里腊八粥的香味,梳头的炽丫鬟不在,她也只能早上起来简单给自己盘了发辫,推开门出来的时候,外头竟然下起大雪来。

    有送报的来了,往报口一塞。他们这些官员都必须订报,但这报社半官家半商家,也很鸡贼,报纸都是廉价黄纸,正面有点大事,里头夹页有苏州本地的广告,后头就全是婚丧嫁娶的消息。

    以前他们都不看大事,直接看婚丧嫁娶,还有广告里有什么新开的饭馆。

    但今日,铃眉拿了报,急冲冲的就闯进饭厅里。

    上头一行大字妖群袭击上海县大批外商船只沉没,死伤无数

    俞星城心头一跳他们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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