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星城好一阵子安慰, 却并不太管用。

    她只好委婉地表达“为什么你很喜欢穿紫色。紫色并不是特别配你, 更何况穿从头到脚的一身紫。”

    温骁憋了好半天,声音如蚊“”

    俞星城就听见了一阵嗡嗡嗡“你在说什么”

    温骁彻底无地自容了, 他扶在栏杆上都有点想逃走“我、我以为穿紫色是会显得比较高贵”

    高贵

    俞星城“紫色面料倒确实比较贵, 更何况是紫色的绸缎绫罗。”

    温骁一只手捂着脸,脸红到气若游丝“我幼时总见家中兄长或者长辈穿紫, 我就觉得好看,也想要。家里人就说我地位不够穿紫, 说不是我这种人穿的等长大以后, 就、就莫名其妙开始只想穿紫色”

    在俞星城看来,温骁喜欢穿紫的原因,其实有点可怜。

    但温骁或许觉得那些事情都已经过去, 他现在察觉到喜欢穿紫,是因为小时候少什么, 长大了就想给自己找补什么,或许有种自己没摆脱过去的丢人感。

    俞星城偷偷拎了一下他衣摆。

    真的哎。连鞋面都是紫的。

    虽然以前是高官才能穿紫,但如今民间或中层连蟒袍都敢仿着乱穿,僭越严重,所以温家长辈爱穿紫, 也没什么错。

    估计对于小时候的温骁来说,紫色就成了一种能出人头地或者是受重视的代名词。

    俞星城拽了拽他袖子“那倒也不至于这样不好意思呀。”

    温骁捂着脸“没, 就觉得自己挺傻的。我现在才意识到好像身边没人像我这样一身同色的穿衣服。”

    俞星城“确实。”说不定亵裤袜子都是紫色。

    温骁小声哀嚎“是不是很土很傻, 还很像个乡下来的土老帽, 总想证明自己出人头地的感觉”

    俞星城“那倒也不至于。毕竟你也没有穿金戴银, 弄一手翡翠扳指。温家嘛,大家都觉得温家人不太正常。”

    温骁脖子都红了,好半天才把手放下来,努力清了清嗓子,紫里透红的想要维持自己君子志于道、据于德的模样“我、我会努力改一改的。”

    俞星城看他实在可怜,安慰道“其实也没必要那么在意,至少你以前看起来很显眼啊。”

    人群中的大茄子当然是显眼了。

    温骁果然是过分认真的性格,握拳道“我会努力找个学习对象的”

    裘百湖正好从楼上走过去,温骁求知若渴的眼神看向了裘百湖。

    裘百湖接收到了热情洋溢的眼神,低头看过来“”

    俞星城看着裘百湖胡子拉碴,端着烟枪,一身黑色官服能不洗就不洗,连忙阻拦“别大哥别啊”

    不过幸好温骁带到穿上来的衣服,也不过是各种五彩斑斓的紫,并未能给他新的搭配,他也一时间只好放弃。

    鲸鹏停靠在上海县,裘百湖并没有多停留,他已经派人准备好了两架马车外形的飞行法器,北厂大部分仙官将随他一起去北京,护送尚夕擎与那份倭国地图。

    一同回北京的,还有恢复了神智的李兴安和膝盖下被截肢的谭庐。

    说起李兴安回到苏州之后突然不痴傻这件事儿,俞星城深刻怀疑这老逼是怕承担责任,也怕最后事情清算到他头上,一路上装疯卖傻,为了卖力演出甚至在会议时当众尿裤子。

    现在眼见着事情水落石出,他不会因为损失十驾鲸鹏而被朝廷问责,立马就腿也利索了,眼也能动了,自己下半身的大小便也能控制了。

    谭庐却从上了船,就对李兴安没半点好脸色。

    这俩人一个飘回了大明,一个却被倭国抓住凌辱,期间他俩斗过什么心眼,发生过什么龃龉,也没外人知道了。不过李兴安老家就是贫农,一路靠打仗和攀亲戚上来,没大见识,有小敏锐,不追求大理想只追求自保;而谭庐祖父曾任阁老,表姊嫁给了江道之,父亲还是户部尚书,算得上是豪门世家,脑子里想的是报效祖国,家族荣光。

    这眼界、做法自然和李兴安不会是一路人,倒也不分什么对错。

    其他人则就地解散,各自乘坐马车或火车回到原部门。

    像温骁这种一直被各路部门接来接去的工具人,也终于要回到万国七司坐班了。

    温骁却对裘百湖将北厂仙官都带走的行为,有些疑惑“其实江浙沿海一带,极有可能被袭击,他为何不派人留守下来。”

    俞星城与他一同坐在返回苏州的火车上,如今已经到腊月,近年关,车站附近的街市上的年味也逐渐浓重。她道“因为他留一些人手也没用。兵备道和各地驻军,几乎没有任何决定权,朝廷不下指令,他们的士兵就不能随意调动。所以尽快说服朝廷,才能尽快在沿海各地布防。”

    大明的军制仍然存在众多弊端,这正是其一。

    再说,毕竟不是现代,鲸鹏既贵重又极为耗费资源,大明海岸线如此长,不可能让鲸鹏在海岸线上一直巡逻。如今明知对方可能出兵,却无法预测出兵路线和地点,只能让沿海各府县加强戒备,可大明的军制,是出了名的地方无能,武官无权,又真的能阻挡的了吗

    或者说裘百湖马不停蹄就要敢去北京,怕也是对此心里有数吧。

    窗外渐渐下起雪来,而几乎很少见雪的苏州,似乎在他们走的这段时间,下了不少次雪,山林之中已有成片积雪,显然是今年要受冻灾。

    他们下蒸汽机车的时候,发现苏州的火车站附近已经修了几条石砖路,也有不少旅店商铺在车站附近搭建。因为只有带货的商船可以进入长江河道,大批的客船都需要停靠在上海县与启东县附近,然后搭乘火车来到苏州府和应天府等大城市,所以蒸汽机车上最常见的就是裹头巾的奥斯曼人,穿着高腰马裤与丝绸马甲的英法人,还有就是穿团领衫戴官帽的大明官员。

    如今各个大国,也没有谁占据最主要的强国位置,所以也没有通用语言一说,俞星城去车厢末尾去要条毯子的时候,都能听到土耳其语、英语、法语还有苏州话在鸡同鸭讲。

    偶有些穿着阔袖洋装,戴圆形帽与丝巾的白人女性,敷粉敷得得苍白,在走道里遇到俞星城,还对她投来观察打量的目光。

    估计是没怎么见过素面朝天又做官员打扮的女人。

    俞星城对着她打量回去。

    挺时髦的夸张衣裙,看来是个小贵妇啊。

    那白人女性觉得她一点不像书里说的那样,是“白玉兰般羞怯的大明女子”,被她目光扎的心惊胆战,连忙回到了包间里。

    她拉开门的时候,俞星城听到包间里坐着的几个鬓角浓重的男人,用英语似乎在讨论着拿破仑倒台后,巴黎现在物价飞涨,到处都是查理十世的士兵仆从在杀人

    到站时,车站上既有各国游人,有大批来接活的驴车和官府、鸿胪寺的马车。苏州毕竟是个各国使馆众多,市舶司规模极大的城市,连车站附近兜售木版印刷地图和吆喝黑车的人都熟练极了。

    而另一边,却有一拨人披麻戴孝的火车站附近哭号吹唢呐,说是因为有小孩乱跑,钻进架起围栏的铁道,被火车碾死了,整个村里出来闹。

    这会儿看火车停下来了,一群人有扑到铁轨上吹丧哭号。

    温骁跟她一同走过喧闹嘈杂的火车站台,看俞星城侧目,他低声道“听说也是征用地的时候,给那个村子的地价太低了。”

    俞星城长长哦了一声。

    万国会馆虽然已经没有修好,但作为大明第一次以如此大的规模开放,各国商人都抱着来这儿待一年的打算。

    上海县到应天府的河道里有大批色目人、法国人和英国人的船只,毕竟许多国家航行到大明,需要两个多月甚至更久,如果等到第二天春天化冰之后再从本国出发,来到这里都六七月了,真是什么都赶不上了。

    俞星城乘坐驴车回去的路上,瞧见苏州街道因为太多外来的马车驴车,平日还算洁净的街道上,已经有些马驴粪便,有些污臭,但街上也有不少背着箩筐的“倾脚头”,觉得要发财似的积极“捡粪”。

    有些马车上的所谓绅士夫人,还有些惊奇的看着那些“倾脚头”。

    温骁皱眉“倒是让这些人见笑了。”

    俞星城想着同时代的凡尔赛宫,说不定还污水横流,粪便乱抛,横了一眼“才不会。他们的国家才是满大街污水粪便,无人打扫。所以他们才吃惊有人会收粪贩卖。”

    大部分人都是对遥远的国家有梦幻的想象,和看什么都顺眼的崇拜。

    大明的许多机械蒸汽都是外传来的,大明自然有很多书籍讲述着奥地利王国的战马与枪炮、波旁王朝的舞会与香水;同样的,其他国家也有大量书籍,是商人或传教士所著,讲述大明的鲸鹏宝船与马路,说起广州周边的县城都比里斯本要大。

    回到这样的苏州府,俞星城几乎要忘记了他们前往倭国时经历的危险。

    但因为不知道倭国的动向和目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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