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南看着面前的棋, 心想这难道是,古代版的“大富翁”

    棋盘很大,上面标出了整齐的经纬线。其中一片长直的区域被涂成了蓝绿色, 横亘整幅棋盘这很明显代表着幼发拉底河。

    棋盘上摆着的一个个圆圆的棋子,是用陶制的, 两边分别被涂成了红色与蓝色。吉尔伽美什面前放着的一叠棋子, 都是红色朝上的,但是一翻转就能马上变成蓝色。

    除了这样的圆形棋子之外,还有其他形状的棋子,比如说方形土黄色的棋子,代表的可能是田地, 深绿色的尖尖三角可能是森林, 各种颜色的小方块可能是矿藏, 而花花绿绿各种颜色都拼在一起的长条有可能是商道。

    伊南觉得悲从中来两千年前她还在与杜木兹下五子棋啊

    怎么现在要和眼前的这个家伙玩这么复杂的棋类游戏

    规则也很简单,伊南和吉尔伽美什两人, 一人执红, 一人执蓝,先各自选择一个地点,修筑自己的主城。然后两人开始在自己的主城周边开发资源, 修建商路

    伊南这听起来更复杂了,这哪里是掷掷骰子, 收收租就能赢的大富翁这简直是在玩文明vi。

    她执蓝子, 吉尔伽美什执红子,两人真的在这偌大的棋盘上你来我往。伊南悲催地发现她在这样宏观的策略游戏上真的不如吉尔伽美什,过不了多久, 就看见自己的棋子周边都被红子紧紧地围着。

    谁知伊南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她随口询问“对了, 先王卢伽班达为什么要为乌鲁克建城墙呢”

    她一到这个时代就亲眼目睹了乌鲁克修筑城墙的“盛况”但是修筑这样巨大的工程,动用了在这个时代难以想象的人力与物力,这背后的动机究竟是什么

    伊南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吉尔伽美什正蹲在棋盘跟前,伸手用一枚长长的木杆推拉他在远处的几枚棋子。听见伊南的问话,吉尔伽美什的眉心顿时皱成了一个疙瘩。

    他没有直接回答伊南,而是紧紧地盯着棋盘上的“乌鲁克”,他那枚最大的红色棋子所在的地方,和乌鲁克北面的一大片地方。

    伊南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难道是因为阿卡德人”

    吉尔伽美什莫名其妙地抬起头“阿卡德人,是什么人”

    伊南无法解释,很显然就算是后世的历史研究者,也没办法准确叫出这些民族在同时代人口中的名字。

    “这一片土地上,住着很多闪族人。”

    伊南嗐,闪族人啊,那是一样的。

    阿卡德人算是苏美尔人的邻居,但他们也同时是闪米特人的一支。

    或许现在阿卡德人还没有成为独立的民族,也有可能他们已经成为独立的一支,但是还没有给自己冠上“阿卡德”这个名字。

    “他们从不种植粮食,也不愿修建房屋,他们饲养牲畜,却又放任这些牲畜随水草的迁移而迁移他们没有苏美尔人聪明,他们从不计算历法,他们也没有自己的文字,但是他们很强悍。”

    吉尔伽美什望着棋盘上那一片开阔的土地,竟然显得有些忧心忡忡。

    “先王卢伽班达是因为他们才决定修筑城墙的。”

    伊南

    此刻她不禁有些佩服吉尔伽美什老爹的头脑与眼光毕竟阿卡德人的王萨尔贡在公元前23世纪前后曾经横扫两河流域,吞并了属于苏美尔人的绝大部分土地,消灭了无数苏美尔的小城邦,建立了疆域广阔的阿卡德王国。

    从结局推演过程,阿卡德人正是苏美尔人最大的敌人1。

    可是身在局中的卢伽班达和吉尔伽美什,却从阿卡德人的生活特性中就判断出了他们的可怕与强悍。

    在历史上,发生过多次文明发展稍稍“欠发达”的游牧民族侵略成熟而稳定的农耕文明的例子。而城墙,是定居的农耕文明防御外来入侵的有效方法之一。

    大约是见到了伊南钦佩的眼神,吉尔伽美什这时候突然来了精神,用那柄木杆将棋盘上他的红子纷纷推出去,把伊南那些寥寥可数的蓝子都勾了回来,围在他自己的主城乌鲁克附近。

    “暂且委屈一下,假装你是闪族人好了。”吉尔伽美什兴奋地说。

    伊南揣摩吉尔伽美什的意思,他应该是想要伊南假扮阿卡德人,对乌鲁克发起攻击,吉尔伽美什则从他的角度来看乌鲁克应当如何防御。

    于是伊南推起各处蓝色的棋子,丝毫没有客气,三下五除二,直接将红色的乌鲁克城围了个水泄不通。

    既然乌鲁克有城墙,那么伊南推想阿卡德人的应对方式自然就是“围城”。

    她蛮横地把乌鲁克城外那些土黄色的方形“田地”拨开,将花花绿绿的“商道”切断吉尔伽美什吃惊地在对面看着,他那副表情,仿佛已经看见阿卡德人的武士正在野蛮践踏乌鲁克城外的田地,阻止往来商队将生活必需品交到乌鲁克人手里。

    如果是这样,乌鲁克的城墙尽管起到了保护作用,但只要围城持续,这座城墙就会变成一个牢笼,把城里人困在里面。

    吉尔伽美什伸手托着下巴,皱紧了眉头,盯着棋盘,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伊南一下子难倒了骄傲而聪明盖世的王,心里舒服极了,自己去把吉尔伽美什卧室里的毯子和塞满了灯芯草的枕头拿过来,拍了拍,直接在棋盘一旁躺下来,说“你慢慢想”

    她闭上了眼,准备休息。

    谁知没过多久,伊南听见吉尔伽美什呵了一口热气,随后就有一只手伸到自己腰上的“痒痒肉”附近,像是要“咯吱”伊南。

    伊南拥有特殊体质,不会受伤外加百毒不侵,但是直到这时,伊南才知道自己原来也还是“怕痒”的伊南几乎还没等吉尔伽美什碰到自己,她就已经蹿出去,情不自禁地大笑出声,一边笑竟然还一边抱怨

    “这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吉尔伽美什恼怒地敲着棋盘“王的棋还没有下完,没有想到破解围城的办法,谁也不许睡觉。”

    伊南弹起来瞪着他“你蛮横”

    吉尔伽美什也回瞪“王,哪有不蛮横的”

    他一伸手,就拎起了伊南的后领,把她拎起来放在自己身边,两人并排坐着,仿佛又恢复为同一阵营。

    “乌鲁克人辛辛苦苦建起了坚固的城墙,就是为了让外敌接近的时候能够抵御可是物资怎么办,粮食怎么办。乌鲁克现在的人口有二万,到时如果周边的小城和村庄的人口一起避到乌鲁克来,人口恐怕会增加到五万”

    五万人,这是一个在古典时代几乎从未出现过的数字。整个欧洲地区在古典时代都没有哪个城市的人口达到二万人。但是真当战争来临的时候,乌鲁克人需要捍卫的,竟然是这么多生命的安全。

    伊南终于定了定神,正经了一点,扬起头问吉尔伽美什“要不,暂且委屈一下王,您来扮一扮闪米特人”

    吉尔伽美什欣然应允,两人交换位置,将棋盘上的田地和商道一一恢复。棋局重新开始

    这时的吉尔伽美什,一脸龇牙咧嘴的表情,尽可能模仿他能想象到的蛮族人。乌鲁克的王此刻看起来非常投入。

    伊南却趁他正注重表演的时候,突然伸手,把那些代表“田地”的棋子全都收起来,全都叠在代表乌鲁克城的那枚棋子上,紧接着就是五颜六色的“商道”。

    吉尔伽美什一呆,马上反应过来“你把粮食全部收进城,商队也是。”

    伊南点头“对”

    她是个来自后世的灵魂,“攻城”与“守城”,在历史上有无数的案例可以借鉴,伊南几乎不用刻意去向,开口就是经典“坚壁清野。”

    吉尔伽美什现在执着蓝子,面对空空荡荡的棋盘,确实有些无所适从。

    他想了想,开始用蓝子“劫掠”其他周边的小城市,然后重新自己建立商道,表示将“物资”源源不断地运到乌鲁克附近来。

    “我做完这些的时候,即便你早已储备了大量的粮食,考虑到城内有五万人口,这时也已经快断粮了。”吉尔伽美什聚精会神地盯着棋盘,真个儿把自己想象成了异族的统领,想方设法地“针对”伊南的城市。

    伊南冲他一笑,抽出那些五颜六色的棋子,下出了吉尔伽美什万万不曾想到的一出棋

    她把这些代表“商道”的棋子,铺在了棋盘上绘制的幼发拉底河上。

    吉尔伽美什大叫一声,抱着头,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他以前从未想过的事,又似乎一个崭新的念头就像是雷霆般劈到他的眼前。

    怔怔地想了片刻之后,吉尔伽美什突然抬起头,眼神明亮,望着伊南“朵,你是说乌鲁克的城门,可以有一座建在水上”

    伊南点了点头。

    乌鲁克城现在本就坐落在幼发拉底河畔。吉尔伽美什他们规划的城墙也距离河边非常近,如果能从幼发拉底河引一条水道入城,船只能够通过这条水道驶进城里的码头;同时再建一座位于水上的城门,巨大的木栅栏可以放下控制船只的进出那么即便蛮族人掐断了所有陆上的通道,乌鲁克人依旧可以借助水路获得他们所需要的资源。

    这个设想,直接解决了吉尔伽美什现在的所有问题虽然建筑水上城门这事从未有人干过,但是只要这个念头生出,就很容易能够生根发芽毕竟总能找到合适的工匠和建筑师来做这件事,却不是人人都能想出这样绝妙的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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