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的界线。

    但现在,城市周围已经是一片热火朝天的工地。

    无数工人与物料,正在远远不断地向乌鲁克输送。工地旁至少有十余座陶窑,日夜不息地烧制用粘土为原料的陶砖。

    除此之外,幼发拉底河上随水顺流而下,运送了不少巨木与巨筏,巨筏上堆放着大块大块的岩石,作为地基的材料被拖到岸上来。

    从码头到工地的道路上,到处铺设着滚木,巨石由民夫们用绳索牵拉,一路拖行到城墙下,然后推入缓缓的斜坡,送入事先挖好的地基坑洞。用巨木做成的“吊车”像是巨兽一样,伸出长长的吊臂,辅助吊运较小的石块和其他材料。

    待到地基被巨石填满之后,会有工人仔仔细细地用和着水与粘土的沙浆浇灌进巨石仅有的缝隙里,填满并平整。

    在这样稳固的地基上,陶砖垒起的城墙拔地而起。

    这座城的城墙规划得十分宏大,将城郊一些绿地和看起来像是农庄的区域也都划了进去。很难想象这一边在乒乒乓乓地修建着城墙,另一边则田园牧歌式地正在放牧。

    伊南心想这真不知该夸吉尔伽美什有远见好,还是该骂他好大喜功。

    城修得大,意味着大量的人力和物资于这段时间被投放到这一项工程上去;但是乌鲁克这座城市,将来无论如何都是会再扩张的所谓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就是这个道理。

    伊南所在的这个小队,看起来像是一个高级工程师和高级技工组成的小队。她的同伴们一到工地附近就自动散开,各自奔赴工作岗位。

    他们之中有的立即去取了绳尺,对现场展开了测量;有的则取出了事先经过烧制的泥板,泥板上是各式各样的数据和几何图形。伊南心想,这应该就是早期的工程图纸了。

    要论起工程和几何,古埃及人是文明史上最有名的,他们为神明建造了规模庞大的神庙,为法老营建了宏伟壮观的坟墓

    相比之下,乌鲁克人修建的却是城墙。伊南觉得这样相比起来,乌鲁克人的工程,好像更有世俗和实用意义。

    她背着手,就像是个监工一样,在这一片工地上转来转去,尽情地观察乌鲁克人的施工过程,检查他们的工具,突然发现完全没有人给她分配任务。

    她就像是个游离在整个小队之外的闲人。

    伊南随便问了几个人,没有人需要她的帮忙,人们大多随口敷衍“王说让你来的,等王来了,自然会对你有所安排。”

    这样也挺好伊南乐得在工地一旁坐下来休息。

    附近倒有个乌鲁克的官员好心提醒她“小伙子,想休息可以,待会儿王的监工过来时你可得小心点儿。”

    王的监工

    伊南连忙答应下来,觉得这里的官员大约都深谙“摸鱼”之道,监工过来的时候小心一点,认真“装忙”就行。

    日渐正午,日头升高,气温不断上升,在乌鲁克城墙的工地工作的民夫们挥汗如雨。城里的后勤很快跟上,给人们送来了成罐成罐的清水。伊南也参与了饮用水的分发,再一次体会了后勤的稳定对于工程效率有多大的帮助。

    短暂的“茶歇”之后,工地上再次响起号子。伊南却依旧无所事事。

    忽然,她觉得有些异样。工地上的民夫明显面露紧张,一个个开始埋头干活。

    抱着泥板的工程人员也大多表现出认真翻看泥板的模样也不是说他们原本不认真,只是现在他们明显“表现出”“更”认真了。

    伊南突然听见一声猛兽的低吼,她心里打了一个突。

    这是人头攒动的大型工地现场,怎么会有猛兽的吼声再联想到昨晚的经历,伊南生出疑问难不成这工地还真养了一只猛兽作为“监工”不成

    下一刻,她真的看见了,看见吉尔伽美什,乌鲁克年轻的王,龙行虎步,正朝伊南这边过来。

    真是一个臭美的家伙

    伊南在心里暗自评价。她这么想是因为吉尔伽美什今天又换了一身衣饰,上半身随随便便地搭着一件开襟的短褂子,照例敞开衣襟,露出他精壮紧实的身体,下半身是直筒长衫一直到膝,下摆装饰着金线编织的流苏。

    这家伙今天竟然还戴着颈饰,是一枚缀着金叶子的颈饰,每一枚金叶子都紧紧地贴着他小麦色的皮肤,就像是从那里长出来似的。颈饰的正中则是一枚鸡蛋大小的鸡血石,宝石表面有红色与黑色缠绕纠葛看样子,这枚颈饰上这枚鸡血石,正是这家伙的护身符。

    吉尔伽美什不过十八岁上下的年纪,但是这个年轻的王显然已经拿稳了权位,是乌鲁克城中万人敬仰的王。

    但是伊南脸色一变,因为这个臭美的家伙身边,低声嘶吼的,正是一头“百兽之王”,一头颈项边刚刚长出一圈鬃毛的雄狮。它紧紧跟随在吉尔伽美什身边,迈着稳稳的“狮步”向前,甚至步幅也与自己的主人完全一样。

    一人一狮,就这样一道,缓步穿过喧嚣嘈杂的工地。

    所有的民夫与工匠,表面上都在各忙各的,一切如常,但是人群中可以直接感受到紧张的情绪在蔓延。

    人人都在王面前表现出一副认真又忙碌的模样,更加不敢抬头看一眼王身边的雄狮。似乎只要一分心,这头狮子就会立即冲自己扑过来一样。

    果然是“监工”,伊南想。有这头狮子在,谁都不敢开小差。

    然而这时候她已经忘了早先乌鲁克官员说过的,让她“装忙”的话。她忘记了自己其实因为没有被分配任务,而成为了一个“偷懒”的“闲人”。

    等到这念头终于肯在伊南脑子里转上一转的时候已经晚了。

    伊南突然听见吉尔伽美什身边的那只雄狮一声狮吼,整个工地的人似乎都被震了震。接着这头年纪不大的雄狮突然加速,冲着伊南就扑了过去。

    “哈基什,坐下”吉尔伽美什显然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赶紧大声呵斥。

    他豢养的这头狮子其实叫“哈基什”,而不是叫“监工”。

    可是那只雄狮直奔伊南而去,根本不理会吉尔伽美什的命令。

    伊南在被雄狮哈基什扑到之前,唯一的念头就是吉尔伽美什这家伙,出门遛猫,竟然不给猫拴猫绳,实在是没有公德心啊

    吉尔伽美什见状也很吃惊。他这头“哈基什”是自己从小养到大的爱宠,今年只有三岁多一点。他经常带哈基什在工地巡视,哈基什威风凛凛的样貌着实起到了一定“监工”的作用,也真有人私下里传说,王会带狮子出来“监工”什么的。

    甚至哈基什的外号就叫做“监工”。

    但是哈基什从未像今天这样,兴奋得主动扑出去伤害他人。

    “该死”吉尔伽美什看见他亲手养大的小狮子,扑倒了一个看起来十分瘦弱的民夫尽管这个民夫此前表现得无所事事,像个不该出现在工地的闲人,但是吉尔伽美什也认定这民夫不该因此受伤。

    他大步赶上前,亲自喝止,“哈基什,快起来”

    眼见着小狮子伸出两只前爪,搭在这瘦小民夫的双肩上,冲人家的脸孔就是一口

    吉尔伽美什的心凉了半截他仔细观察过狮子进食的样子,知道狮子的舌头上就有好多倒刺,一般猎物被那舌头一蹭立刻就是血淋淋的一大片。更别说是人了。

    更要命的是,这个被哈基什扑倒的民夫,看起来还细皮白肉的,这下肯定受伤不轻,以后纵然养好,那脸,都不知道还能不能看。

    这是他的过错,是他带哈基什到这工地上,才遇见了这个陌生的民夫。他得负起责任吉尔伽美什已经在思考把人救下之后如何安排疗伤,如何负担对方一生的问题了。

    谁知小狮子面前突然响起了年轻人的笑声,笑声很清脆,笑得很欢畅。

    吉尔伽美什和城墙工地上的其他人一样呆住了。紧盯这泥板的工程师们也忍不住偷偷转过眼神。

    只见那个年轻的民夫从地面上坐起身,伸出两只手,在小狮子的下巴和脖子之间迅速而轻轻地挠挠,挠过之后,甚至开始揉揉耳朵,揪揪鬃毛。

    正是他在笑,他似乎意识到了小狮子在和他开玩笑,而刚才哈基什那样迅猛地扑上前,只是向喜欢的人讨好卖乖的一贯表现而已。

    小狮子立即蹲坐下来,露出平时在吉尔伽美什和工匠民夫们面前从未展现过的乖巧模样,甚至半眯着眼睛,似乎十分享受这位给它的“挠挠揉揉揪揪”。它两只前爪轻轻地搭在对方身上,就像是乖乖地拥抱对方一样。

    吉尔伽美什再定睛去看那个身材瘦小的民夫,只见他虽然肤色偏白,面相阴柔秀美得像个姑娘,可是他从脸上到脖子,雪白的肌肤,竟没有半个破口。

    吉尔伽美什真的伸手去揉了揉眼睛他真的没有看错吗

    纵然作为乌鲁克的王,吉尔伽美什也从未经历过这样的事。总是他平常再倨傲再冷峻,这会儿也没法儿向以往那样保持冷静。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乌鲁克的王,在一头小狮子和一个普通的小民夫身边蹲下,伸出手挠着后脑,盯着那个像姑娘一样白净清秀的少年,似乎在问

    拜托,这是一头狮子,你怎么真的当是一只猫一样在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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