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基眼一转,话锋登时一转,说起前一阵子伊南一行人前往埃利都,曾给予埃利都人以巨大的帮助。埃利都人在伊南一行离去之后,果断赶上,要当面感谢伊南的帮助谁知这竟被乌鲁克人误解了,以为双方交恶,埃利都要攻击乌鲁克。

    杜木兹望着这个精明得比海鳗还要滑溜的老人,也实在有些无语早先不是说是你误会伊南偷走了关于文明的宝物,后来发现是误会一场,所以赶来澄清的吗

    恩基一对小眼睛得意洋洋地瞅瞅杜木兹,仿佛在说我人都来了,总不能还我再背锅了吧

    随着恩基将双方的纠葛完全说清,神庙跟前的紧张气氛至此完全消散了。

    乌鲁克人放下了手中的兵器,有些人还顺势坐下来,擦了擦头上的汗。

    “都说明白了就没事了。”

    “埃利都愿意与咱们和平相处,那是好事啊,乌鲁克人可从来不小气。”

    “这不是小气不小气的问题,毕竟咱们以前对不起过人家,往后大家应该好好地相处,把以前人家吃的亏给补回去才是道理。”

    巫这时却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她似乎鼓起了勇气,伸手指着恩基,用全身力气大喊一声“恩基”

    “任凭你花言巧语,也掩盖不了埃利都侵害乌鲁克的事实。”

    眼看风波迭起,乌鲁克人赶紧又都把手里的武器全都抄起来巫的为人虽然令人不齿,但是她把持乌鲁克二十几年,说话还不至于没有人听。

    当下所有人都像恩基一样,静待乌鲁克的巫发话,听她质问恩基,埃利都究竟是怎么侵害乌鲁克的。

    巫这时也知道自己已经是孤注一掷、最后一击了。刚才在神庙跟前发生的事严重损坏了她的权威,如果她不能再这样最后赌上一把,就意味着这一千多年来,一直掌握在巫手里的权力,就要从此被颠覆,拱手让给别人了。

    恩基小眼睛一转,白胡子一捻,以不变应万变,完全不接茬,静听巫到底会用什么理由指责自己。

    “金星陨落,伊南娜女神受到了无法挽回的伤害,这是将你整个埃利都赔上都补偿不起的损失。”

    巫突然转头一指伊南“而这个少女,原先被人们寄予厚望的圣女,现在只是一个普通人,是一个完全失去了神力的人,她已经无法再向从前那样护持这座城市所以她才会把你带到乌鲁克来,谈什么要与埃利都要世代友好伊南娜从来都不是这样的神”

    伊南伸手扶额敢情,在这位的认知里,伊南娜是真真正正的一个“淘气神”。

    她颇有些怜悯地望着巫从“金星凌日”的那一刻开始,她这一方面所有的行动,从头到尾,其实都是在针对巫巫却对此一无所知,从来都不知道自己才是被针对的那一个直到这时巫才奋起反击,实在是太晚了。

    “你目睹金星陨落,你心怀恐惧,你担心治下的民众从此无法控制,于是将出现这天象的责任怪在了埃利都头上,是不是”

    恩基的眼光温煦,望着乌鲁克的巫,似乎在说这一套其实大家都玩过的。

    巫依旧气鼓鼓的,冷不丁恩基微微一扬头,向西方天际点了点,问“如果金星真的坠落了,那又是什么”

    众人的眼光齐刷刷地转到西方,落日的方向。在那里,地平线附近,悬着一枚明亮而璀璨的星星。

    金星。

    金星在日落以后升起。

    乌鲁克人为之心焦为之恐惧,期盼了许久却一直没有见到的金星,这时稳稳地挂在清朗的天幕上。

    “啊”

    “太好啦”

    “原来女神从未抛弃我们而去”

    不少乌鲁克人眼含热泪,冲着天空中金星的方向虔诚地拜倒。

    原来发生这一切时,金星只是隐藏在天幕后,只是未到台前来而已。

    现在唯一感到担心的,就只有巫一个人。她接二连三地出错,错到越来越离谱,错到再没有人愿意相信她说的话。

    这时巫双脚一软,再次摔坐在地面上,目瞪口呆,瞬间像是老了十几岁在这一刻她明白她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机会,再也没法翻盘了。

    伊南给盖什提使了个眼色,盖什提立即上去扶住了这个无助的女人,不让她再作践伤害自己,同时也不会让她有机会逃脱惩罚。

    撇去巫所扮演的那些神秘主义角色不提,巫在天文领域确实有她的一套而且这些源自巫师丹的天文观测与演算,伊南不希望传到这里就此断绝。

    伊南悄悄地背过身去,看了一眼她的腕表。

    “53259”

    还有一点点时间,她需要赶着仅剩的这5小时,将所有目标全部达成她还需要一个稳妥的告别,不能再像上次那样,在世人面前突兀地“原地飞升”,继而影响了接下来一千多年的神明崇拜。

    于是伊南深吸一口气,冲恩基点点头。

    恩基收到了她的讯号,向前迈了一步,用他那低沉而动人的嗓音开口

    “伊南娜女神在乌鲁克的子民啊,我,埃利都的恩基,今天到这里来,除了排忧解纷,共商合作之外,还有一件最为重要的任务。”

    乌鲁克人的注意力原本都已经转到了金星那里,这时听恩基说还有一件“更为重要”的要务,纷纷转过头来。

    只见恩基向前迈了一步,向上天伸出双手,说“埃利都曾经得到神的谕示王权从天而降,落在埃利都。”

    乌鲁克人纷纷张着嘴不知所以,不明白恩基为什么要将这个有关埃利都的预言拿到这里公之于众。

    恩基却继续说“恰巧有一个出身乌鲁克周围村落的年轻人,随同来到了埃利都。他凭借自己的忠诚、智慧与勇气,得到了神的青睐,将这王权从埃利都带到了乌鲁克。”

    “啊”

    “这难道是”

    人们将目光转向圣殿前昂首立着的杜木兹。

    “是的,这次我来,也是受人之托,要将这一枚象征王权的权杖,交给这个忠诚而勇敢的年轻人。盼着将来乌鲁克人能够信守承诺,世代与埃利都人友好相处。”

    说着,恩基就像是变魔术一样,从自己的衣兜里拿出了一枚“权杖”。

    这枚权杖并不算太长,大约只有一个成年男子的手臂那么长,用一枚表面打磨光滑的硬木枝条制成,上面嵌了一枚用黄铜制成的“回旋镖”。这枚“回旋镖”的一端深深地嵌在硬木之中,它的另一头有一个铸造时留下的气孔,一枚颜色明快的孔雀石正好镶嵌在这气孔之中,弥补了瑕疵。

    整个权杖的杖头,呈一个“

    伊南在一旁看着,紧紧地绷住脸,努力让自己保持严肃,不至于突然笑出来。

    这一枚“权杖”若是放在后世看来,绝对是粗制滥造,凑数水准;但是现在,仅凭那枚黄铜回旋镖的闪亮光泽,就已经让乌鲁克人看直了眼,忍不住出声惊叹

    这是源自天上的王权啊

    伊南心里也明白,这枚权杖的确珍贵,毕竟这个世界上第一枚人工冶炼铸造的铜制品,意义非同一般。

    恩基向杜木兹转过身,庄严地说道“被乌鲁克人推举的年轻人啊,你同时也是被神所预言的乌鲁克之王”

    巫和她身后的十几名高阶祭司一概坐在地面上,仿佛被恩基的话摁在地上,摁得死死的,一个字也说不出。

    杜木兹被乌鲁克人推举,成为新时代的“王”,却拥有神明的预言做背书在这场公开仪式之后,无论是谁,都再翻不了天了。

    恩基向杜木兹伸手,将这世上第一枚以金属作为杖头的权杖递了出去。

    谁知杜木兹却没有伸手接下。

    这个年轻人看似谦恭地低头拜倒,可是浑身上下都写着“倔强”二字。

    年轻人应当不想从恩基手中接过权杖,他似乎认为手中权力的来源,只能是伊南。

    恩基等了一会儿,始终不见动静,老小孩不开心地嘟起了嘴,转头向伊南说“还是你来吧。”

    于是伊南上前,从恩基手中接过了那枚权杖,托在手里掂了掂分量,她似乎也终于体会到了将它递出去会对现在这个社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杜木兹,我出于对你的信任,将这枚象征着王权的权杖交给你,希望你明白,它所代表的,不仅是权力,还有身上的无限责任。”

    “从今往后,乌鲁克,乌鲁克的居民,都将由你担在身上。你终将负重前行,万事务必谨慎,切记切记。”

    伊南伸出了手。

    这时不知是谁,在神庙跟前的阶下大喊了一声“乌鲁克万岁”

    “我王万岁”

    这呼声此起彼伏响起,在呼声中,杜木兹从伊南手中接过了权杖,站起来,脸现谦恭与虔诚。

    他向乌鲁克人高举起手中的权杖,神庙跟前立即陷入一片沸腾

    “欢庆吧,乌鲁克人,欢庆你们从此拥有了一个明智的领袖。”

    “欢庆他深受神明的信任,并勇敢地接下了神明的托付。”

    恩基那沉稳的声音,即便是在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也能被人听见。伊南则跟着他再补上一句

    “最重要的是,你们已经找到了你们自己,找到了这座城市真正的力量来源。”

    伊南伸手将她在千年之前留给巫师丹的那枚安全绳轻轻地挂在了杜木兹的权杖上。千年以降,这后世现代工业的产物竟然抵御住了时间的侵袭,竟然没有降解与损坏。

    她有种幻觉,似乎跨越了千年的两个时空在眼前就此交叠。

    杜木兹抬起头,望着伊南,似有无数想要倾诉,这个年轻的王却没法儿向他面前的少女说出口。

    “而我,我将要离开”

    “我的时间所剩无几,或许只能用来与你做一个妥当的告别”

    少女扬起脸,望着年轻的牧人。杜木兹立刻定在那里,像是一座雕像。

    过了半天,他方才结结巴巴地说“您您又要离开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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