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霜露，凉风穿堂而过，今日不用请安，冬姝可以睡个大清早，丫鬟在院儿里修花枝，婆子只拿了手去捡落在地上的叶子，廊上各处静悄悄的。
七宝从耳房出来正巧遇见方妈妈，拉住她说了昨日在书院的事儿，两人窸窸窣窣讲了许久。佟香端了热气儿散了的水从正厢房出来，撞见两人便笑着说“姑娘和妈妈都在这儿呢，郡主刚醒了在看书，我去后边传早膳进来。”
方妈妈点头让她去，“郡主喜欢软糕，多两样最好。”
然后推开门隔着雕花窗格看了一眼，冬姝正趴在软榻上翻话本子，一双细腻的纤足未穿上罗袜，似蔓生的枝桠在晨光中泛着莹莹皎洁，堆叠的绫罗绸缎匿着两条雪白纤长的小腿。
她一手撑着下颚，时不时晃一晃小脚，偶尔看到什么有意思的地方，就弯着一双妙目，抿着樱红的唇轻轻笑起来。
方妈妈走进去拿了一双罗袜，拉了小杌子坐在一旁给冬姝穿上，忍不住嗔怪道“十三岁的大姑娘了，起来还不愿意好生穿着鞋袜。”
冬姝一手掩着书页，从小几上摸下一颗樱桃吃进嘴里，敷衍道“一日日从头到脚包的严严实实的，好不容易给它们透口气呢。”
方妈妈笑着说“你做姑娘时候自然自在，过两年及笄，你与林家的婚事提上日程，嫁过去可也是要伺候婆母的。”
这一提，冬姝便记起林百絮母亲钟氏那双鹰钩似的眼，次次看她都是左右拐着眼珠子。
有回她才起身探手去拿一侧的糕点吃，没够着便回头喊丫鬟过去取，一下就撞上钟氏挤着两个黑珠子歪眼瞥她，似在看什么在脏物一般
想起这些就烦心，冬姝扶住额间只觉得头都疼起来了，苦着脸道“便不能迎林二哥做郡马，我们二人另开府去住吗”
她合了话本子，眼睛一亮，“西街芙蕖那处还有皇爷爷赏给我的一处宅子，夏季泛舟赏莲最好了。”
方妈妈心里叹口气，“傻姑娘，林家长房这一支就是林二公子为嫡长子，在朝中也是要建功立业，林家如何肯他入赘来做你的郡马”
看冬姝脑子还在转弯儿，方妈妈又继续说“昨日也曾看见了，林二公子和二小姐他待您也算是是真情实意，可男人后院难免没几个解语花，老奴这把年岁陪不了您多久，以后您将如何自处呢”
话说到这个点上，方妈妈还是碾细了给她看，就像冬姝刚到她手上还是个不足月的婴儿，刚离了母亲连哭跟猫似的，砸吧奶都还不会，只能喂一口看她咽了才喂下一口。
“府中如今还有老夫人在，您与她有嫌隙，可老夫人终究是最疼爱大公子的那一个，这些年庇护着才没让王氏母女敢越过头去。您以后去了林家，这府里能给你撑腰的也就只有大公子了。”
冬姝翻了个身，仰躺着去看房梁上精致的雕花漆色。
从前她刚回府才见到王氏母女，一人揽着她说当亲身女儿对待，一人笑意甜甜说视她为亲姐姐。她不爱绣花，王氏便给她寻了七八个会杂耍的丫鬟成日里疯玩，她也不爱琴棋书画，王氏就说女子无才便是德
逢宴上，有人夸赞徐冬芮一手好字，徐冬芮却说自己逊色于姐姐，冬姝在众人应邀中拿住了毛笔，持笔的姿势却是错的，写出来在宣纸上也只有歪歪扭扭几个字，宾客哑然无声，片刻窃窃私语。
立在中间的少女端的是明眸皓齿的好颜色，哪知却是个草包美人
冬姝闭了闭眼又睁开，侧着身去拉方妈妈的手，撅着嘴道“林百絮竟然去接徐冬芮的荷包，徐冬芮生的又没我好看。”
过了会儿她又娇声说“我待锦行可好了，日后他要是不给我撑腰，我便让他把从前吃的饭食都吐出来，。”
方妈妈笑了笑，“女子笼络男子，也不能光是生的好看，从前宫里的万贵妃出身民间却能恩宠不断，凭的是什么她便是深知帝王心思，把咱们上头那位可是揣摩透了。”
冬姝嗤了一声，“徐冬芮学了一身王氏的好本事，做小伏低去惹人怜惜的下三流手段，亏还是大户人家的女儿。”
“您都明白。”方妈妈看着那一双细嫩的柔荑，指尖染了淡淡的烟粉，慈爱道“过刚易折，便是宫中的皇后也需识时务通机变。”
冬姝笑了笑不说话，只揉了揉自己的肚子坐起身来，睁着水汪汪一双眼往外望，“都饿了，早膳怎么还不来。”然后滑下榻去，裙衫还有些凌乱，脊背却笔直的像风里的一杆芦苇。
南栀清早领了命去给徐锦行送早膳，这会子将拎了食盒去后院放着，入房来怀里却涨鼓鼓的像是还揣着什么东西。
七宝拿着小扇儿给热粥打凉，探头过去一看，好奇问“姐姐怀里是什么”
南栀不语的朝她一笑，绕去冬姝旁边，掏出个一掌大的裹了缎面的盒子来，“郡主，这是林二公子让奴婢带回来，说是专门儿给您制的。”
冬姝看了眼，拿手指挑开外头的缎子，露出里头一个镂花镶玉的盒子来，宝箱前面是精致的锁翘，一打开盒子才看见里边一颗拳头大的宝珠，耀耀生辉，粉色最是难得，在铺垫的衬布上留了一道光影儿。
佟香露出艳羡的神色，叹道“这就是南海的蚌珠吗”
南栀笑着说，“正是呢，林二公子说，是他特意嘱托林大公子南下珠崖时，记得去寻些奇珠艺宝回来给您做首饰。”
冬姝指尖抚过宝珠莹润的光面，也没怎么细看就一手把盒子扣上，“先收着吧，这些珠子我库里都未用完过，回头你寻个工匠问问做成什么好看，下次好告诉林百絮。”
南栀就收了盒子退下去，悄眼儿看自家主儿得了林二公子的珠子似乎也并不大高兴。
天气一日日暖和起来，趁着中午太阳大，方妈妈将后罩房存放的物什喊丫鬟抬出来细细擦净又晒过，里头有几件儿紫檀雕的屏风摆件儿，阳光一烤过就散发出木质内沉淀其中的油脂香气儿。
冬姝从窗楞子往外看，喊七宝把那几样儿包起来，方妈妈倒是没问她拿去做什么，就用绸布细细扎裹好立在廊上。等午膳用过，她就让方妈妈寻了两三个力大的婆子挑抬起来，一路往怀山居去了。
南栀从后院出来，一瞧
七宝从耳房出来正巧遇见方妈妈，拉住她说了昨日在书院的事儿，两人窸窸窣窣讲了许久。佟香端了热气儿散了的水从正厢房出来，撞见两人便笑着说“姑娘和妈妈都在这儿呢，郡主刚醒了在看书，我去后边传早膳进来。”
方妈妈点头让她去，“郡主喜欢软糕，多两样最好。”
然后推开门隔着雕花窗格看了一眼，冬姝正趴在软榻上翻话本子，一双细腻的纤足未穿上罗袜，似蔓生的枝桠在晨光中泛着莹莹皎洁，堆叠的绫罗绸缎匿着两条雪白纤长的小腿。
她一手撑着下颚，时不时晃一晃小脚，偶尔看到什么有意思的地方，就弯着一双妙目，抿着樱红的唇轻轻笑起来。
方妈妈走进去拿了一双罗袜，拉了小杌子坐在一旁给冬姝穿上，忍不住嗔怪道“十三岁的大姑娘了，起来还不愿意好生穿着鞋袜。”
冬姝一手掩着书页，从小几上摸下一颗樱桃吃进嘴里，敷衍道“一日日从头到脚包的严严实实的，好不容易给它们透口气呢。”
方妈妈笑着说“你做姑娘时候自然自在，过两年及笄，你与林家的婚事提上日程，嫁过去可也是要伺候婆母的。”
这一提，冬姝便记起林百絮母亲钟氏那双鹰钩似的眼，次次看她都是左右拐着眼珠子。
有回她才起身探手去拿一侧的糕点吃，没够着便回头喊丫鬟过去取，一下就撞上钟氏挤着两个黑珠子歪眼瞥她，似在看什么在脏物一般
想起这些就烦心，冬姝扶住额间只觉得头都疼起来了，苦着脸道“便不能迎林二哥做郡马，我们二人另开府去住吗”
她合了话本子，眼睛一亮，“西街芙蕖那处还有皇爷爷赏给我的一处宅子，夏季泛舟赏莲最好了。”
方妈妈心里叹口气，“傻姑娘，林家长房这一支就是林二公子为嫡长子，在朝中也是要建功立业，林家如何肯他入赘来做你的郡马”
看冬姝脑子还在转弯儿，方妈妈又继续说“昨日也曾看见了，林二公子和二小姐他待您也算是是真情实意，可男人后院难免没几个解语花，老奴这把年岁陪不了您多久，以后您将如何自处呢”
话说到这个点上，方妈妈还是碾细了给她看，就像冬姝刚到她手上还是个不足月的婴儿，刚离了母亲连哭跟猫似的，砸吧奶都还不会，只能喂一口看她咽了才喂下一口。
“府中如今还有老夫人在，您与她有嫌隙，可老夫人终究是最疼爱大公子的那一个，这些年庇护着才没让王氏母女敢越过头去。您以后去了林家，这府里能给你撑腰的也就只有大公子了。”
冬姝翻了个身，仰躺着去看房梁上精致的雕花漆色。
从前她刚回府才见到王氏母女，一人揽着她说当亲身女儿对待，一人笑意甜甜说视她为亲姐姐。她不爱绣花，王氏便给她寻了七八个会杂耍的丫鬟成日里疯玩，她也不爱琴棋书画，王氏就说女子无才便是德
逢宴上，有人夸赞徐冬芮一手好字，徐冬芮却说自己逊色于姐姐，冬姝在众人应邀中拿住了毛笔，持笔的姿势却是错的，写出来在宣纸上也只有歪歪扭扭几个字，宾客哑然无声，片刻窃窃私语。
立在中间的少女端的是明眸皓齿的好颜色，哪知却是个草包美人
冬姝闭了闭眼又睁开，侧着身去拉方妈妈的手，撅着嘴道“林百絮竟然去接徐冬芮的荷包，徐冬芮生的又没我好看。”
过了会儿她又娇声说“我待锦行可好了，日后他要是不给我撑腰，我便让他把从前吃的饭食都吐出来，。”
方妈妈笑了笑，“女子笼络男子，也不能光是生的好看，从前宫里的万贵妃出身民间却能恩宠不断，凭的是什么她便是深知帝王心思，把咱们上头那位可是揣摩透了。”
冬姝嗤了一声，“徐冬芮学了一身王氏的好本事，做小伏低去惹人怜惜的下三流手段，亏还是大户人家的女儿。”
“您都明白。”方妈妈看着那一双细嫩的柔荑，指尖染了淡淡的烟粉，慈爱道“过刚易折，便是宫中的皇后也需识时务通机变。”
冬姝笑了笑不说话，只揉了揉自己的肚子坐起身来，睁着水汪汪一双眼往外望，“都饿了，早膳怎么还不来。”然后滑下榻去，裙衫还有些凌乱，脊背却笔直的像风里的一杆芦苇。
南栀清早领了命去给徐锦行送早膳，这会子将拎了食盒去后院放着，入房来怀里却涨鼓鼓的像是还揣着什么东西。
七宝拿着小扇儿给热粥打凉，探头过去一看，好奇问“姐姐怀里是什么”
南栀不语的朝她一笑，绕去冬姝旁边，掏出个一掌大的裹了缎面的盒子来，“郡主，这是林二公子让奴婢带回来，说是专门儿给您制的。”
冬姝看了眼，拿手指挑开外头的缎子，露出里头一个镂花镶玉的盒子来，宝箱前面是精致的锁翘，一打开盒子才看见里边一颗拳头大的宝珠，耀耀生辉，粉色最是难得，在铺垫的衬布上留了一道光影儿。
佟香露出艳羡的神色，叹道“这就是南海的蚌珠吗”
南栀笑着说，“正是呢，林二公子说，是他特意嘱托林大公子南下珠崖时，记得去寻些奇珠艺宝回来给您做首饰。”
冬姝指尖抚过宝珠莹润的光面，也没怎么细看就一手把盒子扣上，“先收着吧，这些珠子我库里都未用完过，回头你寻个工匠问问做成什么好看，下次好告诉林百絮。”
南栀就收了盒子退下去，悄眼儿看自家主儿得了林二公子的珠子似乎也并不大高兴。
天气一日日暖和起来，趁着中午太阳大，方妈妈将后罩房存放的物什喊丫鬟抬出来细细擦净又晒过，里头有几件儿紫檀雕的屏风摆件儿，阳光一烤过就散发出木质内沉淀其中的油脂香气儿。
冬姝从窗楞子往外看，喊七宝把那几样儿包起来，方妈妈倒是没问她拿去做什么，就用绸布细细扎裹好立在廊上。等午膳用过，她就让方妈妈寻了两三个力大的婆子挑抬起来，一路往怀山居去了。
南栀从后院出来，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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