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头的男子左眼有一道刀疤,单是看面相,便知此人来者不善。

    麒麟卫机关重重,且有重兵把守,硬闯是行不通的。

    刀疤男子递上了宋府的鱼牌,“我等乃相府之人,还望行个方便。”

    麒麟卫扫了一眼,“恐怕这方便行不得”

    “你”

    数名麒麟卫赶来,将麒麟卫大门外团团围住,别说是人了,就是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

    刀疤男子握了握拳,一时间毫无对策。

    这厢,宋勤又觉之呼吸不顺,被关了几日,早就将京城贵公子的派头抛之脑后,张嘴即骂,“老子是丞相之子,当今太后是我姑母,尔等是活腻了,胆敢对老子不敬把温泽喊来”

    此时,温泽手持障刀,一步步挨近了地牢,他的脸遮着面纱,但身形气度,以及眼神很容易分辨。

    “温泽你放了老子”

    “温泽,我告诉你,你这辈子都不是我的对手,胡玥那贱人原本是你的未婚妻,可还不是嫁了我前几年她也对我柔情蜜意,早将你抛之脑后”

    “若非是淑妃那个狐狸精勾引了皇上,你以为就凭你还能再站起来”

    “温泽,你这败类、懦夫”

    温泽眼眸微眯,站在那里一语未发,等到宋勤气喘不匀,温泽冷声吩咐了一句,“来人,宋公子病入膏肓,于今夜子时暴毙,尸首焚烧,已绝瘟疫。”

    闻此言,宋勤睁大了眼,那双死鱼眼狰狞可怖,仿佛是幻听了一般,缓了片刻才喊出声来,“不能杀我你不能杀我温泽,我宋家能毁了温家一次,就能再能毁第二次你识相的就放了我”

    温泽转过身,抓着障刀的手握的死紧,又交代了一声,“宋公子的骨灰不必交给宋相了,以免相爷触景生情。随意找个地方撒了,反正这世上不乏孤魂野鬼”

    嘉林关的十万大军至今还在外飘着呢。

    宋家总得有人付出代价。

    时下讲究寿终正寝,棺椁坟墓是死后的安置之所。

    火化即是死无全尸。

    在时人看来,烧尸、无冢,已经是很大的诅咒。

    宋勤这下真的怕了,一路爬到了牢房前,“别、别走温泽你给我站住,你你不能这么对我我宋家权势滔天,我乃宋相之子,你不能如此对我”

    “胡玥我将胡玥还给你”

    “你到底想要什么,权势还是金银,我都能给你放了我温泽你必须放了我”

    “哈哈哈哈温泽,你知道你母亲是如何死的么你的腿还是当初老子命人砍断的”

    地牢的门合上,温泽望着外面的苍茫夜色,胸口有种古怪的空洞,他难以言说。

    如宋勤所言,他的确是个懦夫。

    当恶人,也当的如此狼狈不安。

    可他在不安什么

    本就应该血债血偿啊

    或许,他和宋家人不一样。

    他也痛恨自己的不一样。

    温泽轻叹了口气,自我安抚。

    良善只能针对良善之人。

    对于恶人,那只能比他们更恶毒

    饶是这样想着,温泽也知道,他终是变成了自己曾经最为厌恶的人。

    但,他别无选择。

    翌日,宋家长公子暴毙的消息传遍京城上下。

    温泽命人大肆散播消息,因着宋勤染瘟疫,不治身亡,为全城百姓之安危,遂只能将他尸身与一切衣物尽数焚烧。

    百姓们当然不会觉得温泽心狠。

    毕竟,瘟疫一旦传播,死的人只会更多。

    甚至于百姓们对宋家没有一丝一毫的同情。许是宋家气焰嚣张惯了,如今宋家出事,竟叫人有种大快人心之感。

    宋府大门外挂起了白绸。

    宋相白发人送黑发人,不可能不悲切。

    但宋相一惯视权势为重,以免自己太过悲伤而失了分寸,宋相反复劝说自己。

    宋家不留无用子嗣

    这一天,徐嬷嬷正要给温舒宜擦拭。

    手中沾了花露清水的面巾还没碰触到温舒宜,徐嬷嬷就见静躺着的美人忽的睁开眼来。

    她吓了一跳。

    美人的眼潋滟波动,看似与往常没甚不同,但这对一个刚刚大病初醒的人而言,这双水眸也太过明亮了。

    温舒宜粉白的唇微微一勾,笑了笑。

    这笑意半分邪恶,半分妩媚。

    与此同时,漂亮的桃花眼也溢出一抹锐利。

    不知为何,徐嬷嬷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一个民间传言。据说将死之人如果突然醒来,其实芯子已经换了,不再是最初的那个人了。

    而此刻的温舒宜就像从沉睡中醒来巫女,她拥有天仙一样的容貌,那这张美艳的皮囊背后还藏着什么。

    徐嬷嬷揉了揉眼,以为自己眼花了,总觉得淑妃娘娘像是变了一个人。

    “娘、娘娘您醒了”徐嬷嬷短暂的吃惊过后,便是大喜过望。

    温舒宜环视四周,她淡淡一笑,声线柔若涓涓春水,“嬷嬷,我醒了。”

    安静了数日的轩彩阁瞬间如炸开了锅。

    黄太医匆匆赶来看诊,确保温舒宜的确痊愈后,仍旧不敢大意,命人在轩彩阁里里外外熏着艾叶与草药,浓郁的气息令得温舒宜蹙了蹙小眉头。

    她洗漱一番,便就走出了内殿。

    无论从言行,还是举止去看,温舒宜都好像不曾病过一般。

    她只是睡了一个长觉,醒来后一切如常。

    徐嬷嬷跟在她身后,有种古怪的感觉萦绕心头。

    此时,温泽正蹲在花圃旁失神。

    温舒宜眸光柔和,走近一看方知,温良正盯着一只落地的麻雀伤神。

    “阿良,你在做什么”

    温良站起身来,此前人人都告诉他,温舒宜在歇息,他并不知道温舒宜病了,忽闪着孩童独有的纯真大眼,泫然欲泣,“阿姐,它要死了么能不能让黄太医给它治治”

    以前阿兄的腿不利于行,他打小就心疼阿兄。

    如今一看见断了腿的麻雀,也甚是不忍。

    温舒宜柔美的脸上依旧挂着春和日丽般的笑容,她没有说话,缓缓俯下身,从袖中取出帝王曾经赐给她的精致匕首。

    就在温良以为阿姐要治好小麻雀时,却忽然一道血光乍现,就见阿姐用了匕首直接切断了小麻雀的脖颈。

    温良,“”

    徐嬷嬷,“”

    “哇”温良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徐嬷嬷僵在当场。

    温舒宜却还在温和的笑,沾血的匕首被她擦拭干净,又缓缓收起,她抬手抚摸着温良的脑袋,“小傻瓜,哭什么,阿姐这是了结了它的痛苦。”

    温良一怔,旋即哭的更厉害了,“呜呜呜我怕”

    徐嬷嬷将温良抱起,一瞬也不瞬的看着温舒宜,“娘、娘娘”

    温舒宜好看的菱角唇微扬,日光落在她身上,才将将大病初愈的美人,有种柔弱病态的美,她笑的又柔又甜,宛若世间最美的娇花,又仿佛不堪一击的脆弱。

    “娇娇”

    这时,帝王大步奔来,人还未至,声音就先传了过来。

    温舒宜唇角的笑意有一瞬间的凝滞,但旋即又恢复常色。

    帝王三步并成两步,上前就将美人一把捞入怀中,抱的死紧死紧,嘴里喃喃,“娇娇朕的娇娇”

    一旁,温良还在嚎啕大哭。

    褚彦的理智被这大哭声拉了回来,他松开了温舒宜,仔仔细细打量了她,“娇娇,你好了”

    美人的唇呈粉白色,不笑则已,一笑美的致命。

    “皇上觉得呢”

    褚彦一愣,这才接话,“你大病初愈,莫要吹了风,快些回去歇着。”

    美人又笑,“都听皇上的,皇上说什么便是什么。”

    褚彦,“”他忽的拧眉,转念一想,娇娇如斯可怜,险些被宋家害死,她依旧能顽强,已是难能可贵。

    目光落在了脚旁血淋淋的麻雀身上,帝王的眉心拧的更紧了,“这是怎么回事”

    徐嬷嬷为难,不敢多言。

    温良努努嘴,也不敢背叛阿姐。

    他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做的不好,阿姐突然这样坏。

    温舒宜依偎着帝王臂膀,骄里娇气,“皇上,这小可怜断了腿,只怕是飞不起来,也活不长了。臣妾方才着实看不过去,就给了它一个痛快,皇上觉得臣妾做的好么”

    褚彦,“好,娇娇做得好。”

    御书房气氛诡异。

    褚彦在内殿来回踱步。

    黄太医老实的站在原地,一副等候发落的样子。

    褚彦终于开口了,“淑妃当真无任何异样了”

    黄太医不允许任何人怀疑他的医术,皇上也不例外,“回皇上,老臣敢拿性命担保,淑妃娘娘已经完全康复”

    褚彦,“”

    这时,李海匆忙赶来,“皇上皇上,淑妃娘娘带人前去长寿宫了”

    褚彦剑眉紧锁,“她主动去的太后可曾宣见”

    李海如实回禀,“回皇上,太后并未召见,是淑妃娘娘自己想去给太后请安。”

    褚彦更纳闷了,娇娇不是喜欢惹事的人,恨不能避让太后,怎么还主动登门了

    褚彦立刻吩咐,“来人,摆驾长寿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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