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衣服也乱了,发冠歪斜,目光中全是蓬勃的怒意和狠绝,看上去竟有几丝疯\魔的美艳。

    双方都喘了几口气,王震球忽然垂下金色的眼睫叹了一声,嗓音低哑“秀秀啊,我从小就觉得你真像只兔儿,白毛红眼睛,软绵绵的,又胆小,受不得惊吃不住吓,可怜可爱。”

    “现在就更像了。”

    白琇咬着嘴唇,气都不敢出,怕刺激到他。

    她的身子打着颤,眼睫不住抖动。

    王震球也察觉到了她的颤抖,噗嗤一笑,问“你为什么不哭一哭呢你要是哭了,说不定我就心一软放过你了。”

    白琇咬了咬腮肉,不说话。她细细地喘着气回视王震球,那目光中有害怕胆怯,却并没有泪。

    青年沉默了一会儿,笑了一下,撒娇般地抱怨道“秀秀,你这样一点都不可爱。”

    记得那时相见,胆战。鬓乱四肢柔,泥人无语不抬头。羞么羞,羞么羞

    白琇不语,胸口起伏,她嘴中全是铁锈味,不知道是她的血,还是王震球的血。

    王震球怜爱地看着她,看着看着,忽然捂着半张脸笑起来。

    从指缝间露出刺骨的讽笑,他声音清凌凌若水仙。

    “秀秀啊,你明明看起来那么软,可里头的骨头怎么这么硬呐”

    “泡了这么多年,磨了这么多年,竟也不肯为我弯一弯。”

    白琇呼吸一窒,心脏狂乱地跳动。

    王震球凑近她,他脸上带着笑,“白琇青梅竹马十年,我到底是哪里对不起你了又是哪里比不上那个半路出家的王也了六月三十纳采,七月七日问名,动作真快啊,你们已经在纳吉了过几天是不是就能正式下定了王也才回来几个月,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要嫁给他”

    一通疾风骤雨般的质问,王震球稍歇了歇,摩挲着她的眉骨。

    白琇脸色苍白,咬着嘴唇一言不发。

    柳叶儿下那双眼睛乌黑,水镜般地映出他,王震球低声说“白琇,你是喜欢我的你自己也知道你喜欢我,可你为什么不承认呢”

    白琇面上闪过一丝被捉到的慌乱,王震球得意一笑,“你看,你这不是清楚得很嘛。”

    白琇偏过脸,她的声音也在打颤,细细碎碎“王亦秋。”

    “嗯。”王震球像个刑讯逼供到最后一步的刑部堂官,抄着手只等被击溃的犯人剖开心肺,自陈罪状。

    然后他就能判她一个终\\身\\监\\禁。

    但是,打着哆嗦的“死\\刑\\犯”吐出的却是反戈一击的刀片。

    白琇苦笑了一下,说“王亦秋你不是也明白的吗,如果我愿意进侯府,那早就进了不是吗”

    她只是不愿意嫁他而已,而且,她也嫁不了他。

    王震球一怔,喉咙里滚出两句呜咽,刚刚还有所缓和的神情霎时比之前更冷、更暴怒。

    白琇竟被他的气势压得无法喘气,王震球冷冷地极不愉快地笑了。

    他忽然凑近白琇,一口就咬在她的肩颈上

    白琇痛叫一声“嘶”

    这人简直是想撕扯下她的一块血肉,没有丝毫留情,只有深切的痛恨。

    白琇像只被钉在案板上的鱼,无力地挣扎了两下。

    “混蛋球儿你这个混蛋”

    这时,绿纱窗外传来丫鬟叫破嗓子的声音“主子主子侯爷要见您”

    像一柄刀,划破了室内剑拔弩张的气氛。

    王震球居然没有同之前那样怒斥丫鬟,只是意味不明地“啧”了一声,就放开了白琇。

    白琇肩膀上留下一个渗着血丝的牙印,王震球唇上染着鲜血,艳丽灼灼。

    他望着自己的杰作粲然微笑了一下,然后轻盈地翻身下床。

    白琇捂着肩膀,没有要追上他的意思。

    赤金盘龙靴踏在地上笃笃笃地,球儿掀开水晶帘,又是叮铃咚隆地一阵脆响。

    他打开门,门外的人见他衣衫不整,发鬓蓬乱,俱是倒吸一口凉气。

    刚才屋里到底发生了什么白姑娘还活着吗

    绿韵还算持得住,行了个礼,说侯爷叫他去书房。

    “不急。”球儿舔舔唇边的血,倚在门上,言笑晏晏的样子,刚才那煞气和杀气似乎都是他们的幻觉,球儿又变成了那个漂亮和善的世子爷,他拢了拢衣袖,说“沏壶甜茶来,多放两个枣,再备些秀秀喜欢的点心。”

    他面色如常,倒更叫人害怕了。丫鬟们胆战心惊地应下,迅速地送上茶水吃食。

    卧房里,白琇缩在床脚,她的样子比王震球更狼狈。

    早上出门时候梳的单螺髻早就乱了,簪的烧蓝蝴蝶银钗也不知道滚到床上哪个角落里去,夏裙轻薄,扯坏了就更显得凄惨。她勉强拢好,把肩颈上的牙印遮住。

    王震球把琥珀色茶汤倒入甜白瓷杯,捧了一盏甜甜蜜蜜的茶来到床边,说“润润嗓子,你刚才叫得太多了。”

    白琇看怪物似的地看了他几秒,默不作声地接过,却连唇都不沾,直接掼到了地上。

    外头的人听见里面又是“噼里啪啦”的响,心提得更高了。

    “你没直接朝我脸上扔,可见还是心疼我的。”球儿笑微微地说。

    白琇气得一口气卡在喉咙。

    地上玫瑰和金丝枣的甜腻香气翻上来,腻得她反胃。

    她忽然很疲倦,不仅仅是因为今天发生的事,还因为那十年青梅竹马,因为眼前这个霞映澄塘、月射寒江的贵人。

    “你还是不肯放过我。”白琇蜷缩在床上。

    “秀秀,是你不肯放过我。”球儿一哂,他也不管那一地的雪白碎片,坐到床边,因为他的发冠实在歪得过分,他就自己慢条斯理地开始拆。

    拆下那顶嵌红宝的金冠,随手一丢,咕噜噜在地上滚过,像是被斩落的头颅。

    王震球随意理了理头发,拿一根绦子束在胸前,他生得女气,这样却像一位美丽秀雅的姑娘,怎么也看不出做了那些疯事。

    白琇双手环膝,头埋在膝盖中,说“我要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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