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大多都在深山修行,有自己的地盘,出来混凡人城郭的算是少数。这少数里,除了修成出山的,几乎都是天生爱交际,耐不住寂寞的那一种,这些妖精凑在一块,大都是抱团取乐,极少落单,是而抓住一个,便可以任意打听了。
    这个兔妖将四人带到城东,七拐八拐地进到个小巷子,告饶道“几位道爷,这主我可惹不起呀。方才我说她死了,是真的死过一回可是你猜怎么着这秀秀她法力高强,去了地府,一脚踢飞孟太婆,痛殴黑白无常,将酆都的人吓得无法,只能把她放了出来她白天大都躲在那个屋子里,实在恕我不能送了。”
    孟了心道“白无常可以,跟我又有什么仇没我,你们现在还在奈河里苦泅呢。”
    夙华却听笑了“既是如此,你便先走吧。”
    锦官实在不想放手,但夙华已经发了话,只好照办。但保险起见,仍偷偷抽出连心结,系在了兔妖腕上,才将他松开。兔子得此大赦,一扭头,没命地跑了,四人则朝他指的地方去。
    没想到,到了跟前,却是户普通的人家,哪有丝毫妖精的影子。
    锦官其实早等着这一刻,简直要喜形于色。她咳了咳,正要开口,却听夙华道“果然。”
    她暂将邀功的心摁下,问道“夙华君有何高见”
    “我用青丝缚了她的手腕,我们追过去,应有结果。”
    锦官愣了一下。她虽从未听过“青丝”这一法器,但听他这话,却像是和连心结一样的用处原来她这宝贝,不过稀松平常,是天庭神仙人人都有的。她想到这里,便勒令自己停住了,谄笑道“夙华君神机妙算,竟然想好了这样的后招这兔妖此去,必定是给秀秀报信,我们追上去,不就找到她了吗”
    “但愿如此。”夙华道。
    孟了懒得发表意见,何醉受不了了“我说锦官大人,你无端亢奋什么”
    “我不过有事说事,亢奋的是你吧”
    “”
    孟了和夙华不约而同地将步子放快了些,并肩走在前面。走了一会儿,到了间荒废的宅院,想必便是野牛精的藏身之所了。
    四人到了门口,正欲推门而入,却听到里头熟悉的声音“你是不知道,秀秀,那些道士真不是善茬,我当时逼不得已,使出绝招才将他们打倒。可惜可惜,他们十个,勉强可以与我一拼,好不容易碰上这样的对手,要不是赶着给你报信,我就留下和他们切磋切磋了”
    “现在切磋也不晚”孟了憋着笑,一把将门推开,正见那兔子拉着个虎背熊腰的姑娘在浓密的树荫下瞎侃。见了四人,他身子触上闪电般一直,拉着那姑娘退了好几步。
    “哎哎,你们”姑娘开了口,却被兔妖打断“秀秀,你、你你快跑”可当下日光浓烈,她虽是妖精,精魄比鬼魂强些,但照上日光也难免会虚弱,哪里能立刻跑走。
    趁着这当口,四人已经逼到近前。锦官率先暗中使劲,将连心结收了回来,免得被夙华察觉。而夙华朝两个妖精道“不必惊慌,我等并无意伤害你们。”
    孟了拿出血葫芦,晃了两晃“我们是地府来人,无需挣扎了。”
    秀秀听了这话,顿足道“我不回去”
    她生得厚重,容貌也很一般圆眼睛,塌鼻子,宽嘴唇,总之是一副牛相。但那声音却难得得清清脆脆,称得上“动听”二字。
    “哦,没问你回不回。”孟了眼皮也不抬,便断然举起血葫芦。
    秀秀的反应算快,当即双腿一盘坐在地上,竟在周身结起一层紫色的薄膜,暂将血葫芦的攻势挡住了。
    “四位大人,我此行别无所求,就是来完成一个心愿,除非心愿了了,我不能走。”她牛眼一瞪,撒起泼来。
    何醉笑了“哟九十三个男人的精元,就让你炼了这个小结界,不觉得很浪费吗”
    “千杯君。”夙华连忙止住他的话,为秀秀解围“放下执念,方能投胎,秀秀姑娘,你还有什么心愿”
    孟了心里想又来了。
    这头野牛眼睛咕噜一转,已经是找到了这四人里的薄弱环节,一振爬到夙华身旁,要抱他大腿,被夙华躲过了,索性伏在他脚边“救苦救难的活佛,救救我这小可怜吧”这声音凄婉动人,让周围几人心里酥了一片。
    “别听她废话”孟了身子一抖,就要出头,却被锦官拦下了“孟了,你忘了自己是因为什么被罚至凡间了吗”
    “你”
    这边秀秀已经梨花带雨地说了起来“大人,我命苦,从小就没了爹娘,自己在山中磕磕碰碰地修行,好不容易才修成人身,却没有一个好的相貌。大家出山回来的,都说要我再修炼几年,仿着哪个凡人美人儿做张画皮,还给我带了许多图画书本,教我识字观看,我这便懵懵懂懂地,动了凡心了。
    我在山中阅书万卷,对人间向往至极,终于忍不住想出来瞧瞧,便到了这鹿州城内,想像大多书中写的那样,遇到个翩翩公子,相亲相爱”
    “大多数你这看的都是什么书”何醉忍不住道。
    秀秀抹了一把眼泪,双眼放光“有霸道掌柜爱上我,我与俊俏王爷二三事和温柔上仙之娇妻”
    夙华从未听过这样的书名,不由聚精会神地揣摩,及至听到这一本,心里突然一跳,觉得她意有所指,略微朝孟了望了一眼,却见她毫不在意,反而还被逗笑了,这才赶忙将目光收了回去。
    “这些本子读了万卷,也算一项成就了。”在此的三位都对这类书不了解,孟了却被唤起年少时偷偷读话本的回忆。这一笑,便稍微放松了些,不再紧绷绷地拿着血葫芦,也抱臂听了起来,权当消遣。
    这秀秀见孟了也肯听,更加卖力地讲述起来“我到了鹿州城,无事可做,走来走去,到处乱逛着过了几天。有一日,我从一幢小楼的背面经过,听到一个女子唱歌的声音,还有时不时响起的喝彩声。在山中的时候,我也很爱唱歌呀而且,所有人都夸我有把好嗓子,每当我唱起歌的时候,山里的鸟兽虫蝇,草木精怪,全都肯凑过来听,”她一指好久没发声的兔妖,道,“不信你们问云昭,从前他总是第一个来。”
    兔子捧场道“我作证”
    她得到了回应,便得意地继续讲下去“我听到了歌声,忍不住跟着一起唱,唱着唱着,未曾注意,声音已经压过了前面的,本来还时常响起的喝彩声,全都没了,四周变得静悄悄的,只有我的声音在空中响。我唱了一会儿,方才反应过来,赶忙停下,这时候,前面的人声才轰地一下又响起来了。
    此时,后门开了,有个老妈妈一把将我拉了进去,问是否我在唱歌。我便如实回答。她当即问我,愿意在这里卖唱吗还许诺供我食宿。我当然高兴,一口答应了,从此,便在这良意轩住了下来。
    那老妈妈知道我相貌不好,便只让我隔着纱账唱,不让我露面,对外只说是因为我卖艺不卖身。一方面呢,又放出消息来,说我貌似天仙,纤尘不染什么的。人嘛,都是越不让看,越是心痒,一来二去,我就成了鹿州的红人。
    然后,然后我就遇上柳公子了,”秀秀说到这里,露出一个痴笑,“想必是天赐良缘。”
    “照这么说,是在这青楼里遇到的咯”孟了问道。
    “正是。”
    “求教这位天仙,天给姑娘赐良缘,会不会赐个嫖客呢”孟了不等她说完,便接上话,冲着夙华说道。
    夙华和孟了相处这些时日,早已习惯了她这样的冷箭,从容笑道“事无绝对。”
    “就是,就是的”秀秀听人这样说她的心头肉,急忙维护起来,“他虽然不时出入青楼,但并不是你们想象中的那样,却是个文采斐然的翩翩君子呢旁人听我唱歌,不过听个热闹,起起哄罢了,可只有他是我的知音,能听懂我。别看我在高处的纱账里,众人瞧不见我,可我却能把众人瞧个明白。他们听凄怨的曲子,我的音一高,他们也要满堂哈哈叫好,一得空只知道起哄要妈妈掀开我的纱账。那群贵公子们更别说了,只管砸钱,什么要求都有,真是俗不可耐
    可柳公子不一样。我唱歌的时候,只有他端端坐着听,用手中的折扇敲着拍子。我唱高兴的曲子,他便笑,唱哀伤的曲子,他几乎跟着垂泪。而且,他只是听,听完就走,从未提过近一步的要求,只是遥遥地,遣人赠我诗
    小楼玉箫慰忡忡,西风与度广寒宫。
    此夜清歌住明月,天上人间两不休。
    好诗吧”
    孟了三人对这样文绉绉的东西都是略懂,一时听不出好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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