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了跪伏着人的脖颈处,人群中掺杂了惊叫与哀呼。
    最头前的老者直了直腰,这种束住双手跪伏在地上的姿势让他十分的难受,他竭力的想理顺他身上所穿的麻衣,但褶皱变的更多了。
    何牧之看的真切,那一束两人合抱粗的文气氤氲着升腾起来,如同一支青色利剑笔直的戳破了个窟窿。
    亘古且无垠的河床悬挂在穹顶,那氤氲升腾而起的文气笔直的没入了干涸的河床之中,涓涓细流从砂砾中冒了出来。
    “慢”珠帘里缓缓出了声。
    “住手,住手快住手”堂上高坐的官人立马急着吼了起来。
    “孟庆,你我相识一场,本官念你劳苦功高,留你一句遗言,你若有所憾事,且说吧。”
    这声音不咸不淡,初听只觉有些声弱,但渐渐便浩大起来,一时之间,竟隐隐盖过了雷响。
    “替我松手。”
    “替他松手”
    “快快快快替孟大人松手”
    侩子手有些不知所措,那监斩的文官连忙小跑过去,替孟庆结开了手上扎链。
    孟庆整了整衣冠,然后抚平了身前衣服因屈倾产生的褶皱,瞥了一眼身边担忧而又怯懦的监斩文官,又扫了眼高台上端坐着谄媚的官人。
    “大人要我说些什么,那我便说些什么。”孟起看了看百姓,更多的则是将目光放在了那些站在一侧的文官身上。
    “我已经老了,枯木总归要腐朽。”他扭了扭脖子,刀刃紧贴着他的脖颈,冰凉感刺着肌肤冒着疙瘩。
    “但我的孩子尚嗷嗷待哺,他们对这个世界尚且懵懂”
    “砰”
    孟庆身下扬起一阵尘土,丝丝鲜血从膝盖处湿润了麻衣,珠帘内依旧是听不出喜怒的平淡声“是遗言,你应当认错。”
    孟庆嘴角咧着,大口喘着粗气,被压弯的腰脊顶着“嘎吱”声慢慢挺了起来,饱经沧桑的脸颊露出生命的红润。
    “蝇营苟且之辈,老夫只恨当初从文未从武,哈哈哈哈百无一用是书生”孟庆死死盯着珠帘,嘴角已经殷出一缕鲜血“韩大人可曾想好如何面见先帝了嘛”
    何牧之叹了口气,这倒挂在穹顶之上的河流便是这大周的文气、甚至说是国运也不为过。
    孟庆转过身子面向众人,虽是凄惨模样,但神情依旧激昂,朗声高喝“国朝养士八十二载,仗节死义,当在今日诸君,老夫与这些孩子们,替你们死了”
    血光当即溅了起来,侩子手呆愣在了原地,惊骇的看着双手,那大刀已经顺势砍了下去。
    人群中哀嚎遍野,抽噎哽泣者不计其数。
    就像是一个讯号一般,接二连三的血光在空中溅射开,天空的雨越下越大起来。
    “乱臣贼子,死不足惜。”珠帘中的声音就此停住了。
    两边跪伏哭泣的百姓颤巍着伸出手,从怀中掏出黄纸,纷纷扬扬洒了出去。
    两侧保持队列的黑甲军卒直接冲入了人群,凡是哭泣祭拜着,直接以同党论处,场上一片魂乱,尸体遍布了一地,众人作鸟兽散。
    何牧之右手紧紧攥着拳,脸色发青,这穹顶倒挂的干涸河床凭空断了一截,适才孟庆自身涌出填补河床的文气,截然消弭。
    “国朝养士八十二载,仗节死义,当在今日,当在今日啊”何牧之低声呢喃道。
    “大厦虽存,柱石已倾”呢喃声刚落,心中顿如刀绞,一行清泪忍不住从面颊滑落。
    大雨滂沱,硬生生将天幕染成了灰色,漫天飞扬的黄纸迎着风在场四下飞舞起来。
    “呦,呦呦。”赤狐抱着爪担忧的叫唤起来。
    “先先生”王小幺低声唤了句。
    何牧之怅然若失的回过神来,静静的看着堂前这一幕,立在一旁的永安,桌上疑惑的赤狐,还有站在堂下担忧的王小幺。
    “无碍。”
    “先生,可能求雨”永安见何牧之缓过神来,一咬牙抱拳站了出来“适才旱雷滚滚,却迟迟不见云头,想明禾县迄今已一个多月不曾见雨了,若在久些,怕是城外的百姓”
    何牧之坐在椅子上,心神疲惫,大堂内刮进来股凉风,一张粗糙的黄纸沾着点滴鲜血飞卷了进来,直直落在了何牧之的手上。
    “这雨,天地同悲啊”
    何牧之攥着那张黄纸,扬声道“三日后,午时,我为明禾县求场春雨”
    “先生大恩”永安连忙想要叩首,但是却被何牧之的浩然正气给托了起来。
    “回去吧,三日后再来。”
    “是。”
    “你们也散了吧。”何牧之疲惫的甩甩衣袖,堂下的衙役相互看了一眼,连忙跑出了衙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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