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也不例外吧”

    封月闲长睫一扇,轻盈盈地撩她眼,笑比动作还轻

    “是有些许。”

    “听闻都是西北军中以一当十的好手。”

    “公主听闻得倒多。”封月闲笑得妩媚,话却半分不露。

    “镇国将军府威名在外,便是我孤陋寡闻,也耳闻不少。”

    “公主过誉。”

    “如此,月闲可肯助我”

    宋翩跹微微倾身,仿佛期待援手、不谙世事的公主,露出些许期盼神色。

    她刚救下封月闲的师父孙清,这份情封月闲受得实实的。

    封月闲向来恩怨分明,眼下正有她力所能及之处,偿还恩情的机会就在眼前,运作得好还能重挫楚王一,宋翩跹有八成把握让她应下。

    封月闲对上那双莹澈的茶色眸子,脑中想起方才收到的消息,孙清已被北军护送入城,顿了顿。

    她轻轻笑开,道“公主言重。泗水郡灾情紧急,封家有幸能略尽绵薄之力,岂有推脱之意。”

    “如此便好。”宋翩跹靠回软枕,舒了口气,“定能护赈灾钦差无虞。”

    封月闲说的是场面话,但封月闲此人,既承诺尽力,定会拿出暗中兵力全力去做。

    这部分,宋翩跹不用知道,不用去管。

    没人喜欢被看穿,看穿也不能说穿,尤其是封月闲这种疑心病重的聪明人。

    封月闲不轻不重道“公主为苍生劳心劳力,不若好生休息,先将身子养好,再说其他。”

    宋翩跹含笑应下,这才躺了回去。

    她觉浅,药中有些许安眠成分,不多时就沉沉睡去了。

    宋翩跹眉眼终于轻松下来,不该她承受的重担从她眉头消失,让她面容归于恬静,呼吸细细小小。

    封月闲略坐了会儿,放下床幔,离去了。

    应下这小公主,许多事要重新布置了

    宋翩跹身子单薄,这一晕,在床上躺了三日才好。

    等她能出门时,先要带着封月闲去老皇帝床前行跪拜礼,再见过宫中为数不多的宗亲。

    老皇帝躺在明黄的床榻上,房内是逼仄浓郁的龙涎香,他躺在上头,毫无生气。

    太监看过,说他是睡着了。但或许是殿内死气沉沉,换谁来看,都觉得这个老人仿佛行将就木。

    宋翩跹对此人所作所为不敢苟同,也无甚感情。按照规矩行了礼后,交待太监好生照顾,便带着封月闲离开乾清宫。

    见宗亲时,老皇帝年轻点的兄弟,有点能力的都被楚王废了,剩几个与世无争型各分封藩王、出去过了。

    因而京中的宗亲们多是旁支,或者老态龙钟的老亲王,楚王在这都要唤声皇叔。

    封月闲跟在宋翩跹身侧,冷艳端庄,大方得体,应对自如。

    老皇叔们之所以能活得久,就是啥事不管,因而今天见太子妃也一样,除了点头就是夸。

    直到见了宋渠。

    宋渠先是眯起眼,拱手行礼,唤道“太子,太子妃。”

    “二皇弟。”宋翩跹道。

    她的易容在系统辅助下近乎天衣无缝,都让雪青怀疑自己手艺突飞猛进,此时昂然站在宋渠面前,宋渠自然也发现不了端倪,只觉得太子气色又好不少。

    病来病去的,怎么还不死。

    宋渠眸中闪过一丝恶毒,当目光落在封月闲身上时,大婚当日被打掉手、让他丢脸的仇恨又浮上心头

    “皇兄或许不知,太子妃初入宫,就关心妯娌,给我宫中送来两个御医。”

    宋渠故作热情道“齐侧妃不过有些头疼脑热的,就得太子妃如此关怀,实在是盛情难却啊。”

    这两天宫中传闻沸沸扬扬,什么太子妃因小事责罚太子近侍,喜怒无常,让东宫人走路都战战兢兢。

    后来太子晕厥,太子妃故意先于侍卫抱起太子,消息传出来,大大减损太子的威风气概,现在谁人不笑太子是个妻子抱得动的孱弱储君。

    宋渠将心比心,如果是他,早恨死封月闲、关在房里拿马鞭抽了。

    他这招离心计使出来,保管让两人关系雪上加霜,嫌隙渐生。

    宋渠勾起唇,自信的目光在两人面上流连,就见自己那病痨鬼皇兄清隽漂亮的面容上浮起淡笑。

    宋渠正觉哪里不对,就听见披冰带雪般的女声道

    “二皇子慎言。”

    这是踩到痛处了,封月闲开始撇清关系了,宋渠心中一定,笑容真实几分“太子妃关怀”

    “什么妯娌。”封月闲下颌微抬,垂眸看他,傲气恣生。

    看见宋渠脸上僵住的笑意,她朱唇轻启,毫不留情道

    “区区皇妾,也配和本宫妯娌相称”

    她尾音上扬,似觉颇为荒谬。

    皇宫没几个皇子,宋渠顺风顺水太久,猛遭人打脸,脸顿时涨成猪肝色。

    封月闲这刁妇

    封月闲目光绕了圈在场的人,原本以她的性子,到此就为止了,可为让东宫面上占理,少不得再啰嗦两句

    “太子贵体难安,齐氏岂有不知之理,偏要用东宫轮值御医。”

    封月闲一拂袖,哼笑道

    “知道的是她病得急,不知道的,以为她眼中毫无尊卑贵贱,礼仪教养。”

    宋渠头脑气得发昏,咬牙迸出几个字

    “太子妃说的是,是齐氏逾越了。”

    他心里连着齐氏一起恨上了若不是她跟自己撒娇撒痴,他也不会在今日受此大辱

    殿中,太子和太子妃并肩而立,素来满脸写满“等太子死了我就是未来天子”的宋渠垂首挨骂,乖得像个孙子。

    不知是谁在旁边笑出了声

    “噗嗤。”

    等宋渠猛转头去找时,发现一众宗亲面容严肃,喝茶的喝茶,吃果子的吃果子。

    他脸涨得更红,脑头顶都要冒热烟了。

    这些老不羞

    “二皇弟莫要自责。”宋翩跹看够热闹,轻巧开口,话虽温和,却是给这事定性了

    的确是你错。

    “怎不见三皇弟”

    “他坐不住,就没过来。”说到这个,宋渠仿佛又有了自信,他目带阴冷看向面前这两人,“母妃说,改日请太子妃去说话,到时也能见。”

    三皇子宋端,贤妃。

    宋翩跹脑海中浮现两个名字。

    先皇后已去,老皇帝形同虚设,贤妃执掌六宫,越发目中无人了。

    不过比起近在眼前的贤妃,还是泗水的灾情更为紧迫。

    若不是封月闲那头的人手还在调派,宋翩跹都等不到今日。

    她上午见过宗亲,下午即到养心殿,点了几位臣子过来。

    左丞相谭石,右丞相李梓,并平章政事赵鹏、参知政事邓泊、户部尚书邵温等人。

    左右丞相,是老皇帝指下的辅政大臣。

    从他的角度看,左丞相是太子外家,右丞相是好弟弟楚王倾情推荐,太子在他们的辅佐下,定能稳固江山,把自己折腾出的烂摊子收拾好。

    但除了老皇帝,大家都看得清楚。

    左丞相谭石垂垂老矣,只能守成。右丞相李梓正值壮年,野心勃勃,是楚王手下一员大将。平日处事上,将左相压制得死死的。

    宋翩跹端坐于桌案后,先让人给谭石拿了把紫檀木椅上来,让老爷子坐下歇歇脚,继而扫了眼下方,道

    “本宫有意再遣钦差前往泗水郡,李梓,你可有人选”

    李梓被点名回答问题时,心中早有准备好的答案。

    这结果不是显而易见吗按理说,派自己亲信去,是安全无虞,不担心再出岔子。

    但岔子是不会出了,灾也别想解决了,做不出成效,民怨沸腾,还是只有问斩的份。

    这时当然是推个冤大头去,到时也不会引出再多麻烦。

    李梓的目光落到邓泊身上。

    邓泊是寒门子弟,无甚根基,也不攀附裙带关系,连个护着他的老丈人都没有,最适合途中“因病暴毙”。

    此人油腔滑调,只会打官腔,没什么真本事,在太子面前也不算挂名,什么都是刚刚好,再合适不过了。

    李梓做出沉吟模样,道

    “臣以为,邓参知曾是江南升上来的,对江南熟稔于心,更能协调泗水与周遭郡县,最为合宜。”

    宋翩跹还没说话,邓泊先苦着脸说起来了

    “太子明鉴哪,臣只是嘴上功夫,身上可没功夫,说不得半途就暴毙了。”

    “您让臣去,可得在后头缀点人马,以防不备、给臣收尸哪。”

    宋翩跹睨他眼,训斥道“胡言乱语。”

    “本宫自会遣人随你同行。”

    “又是京军那几只软脚虾可不够流寇流民们砍的。”邓泊脸更丧了。

    旁边的赵鹏假模假样道

    “邓参知怎可出言不逊此行必是大吉,万莫担忧。”

    尚书邵温稳如老狗,不多话,但脸上一副劫后余生的庆幸。

    “不止。”宋翩跹纵观全局后,淡笑道,“本宫将镇国将军府两百私兵调与你同行。”

    “可放心了”

    邓泊那张老脸登时亮堂了,仿佛黄花菜地盛开,连连作揖

    “放心,放心没有比这更放心的了”

    “哎哟,那这可是白等人拿的大功劳了,没成想这等好事还能轮到我头上。”

    赵鹏脸色登时僵了。

    邵温欲言又止“不知邓参知一人可行臣也有意”

    “看到是功劳开始抢了”

    邓泊斜眼看他,哪像个大臣,活像混不吝的无赖。

    邵温要面子,剩下的话登时被堵在了嘴里,但表情早已从庆幸变成懊悔。

    怎么好处都被邓泊捞走了

    只不过多了封家的私兵,瞬间从送命差事变成美差。

    封家在这些官员心中的地位,可见一斑。

    宋翩跹眸中带上一丝笑意,眼尾扫向李梓。

    果然,李梓的长脸陡然沉凝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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