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答应了”
    式乾殿里,建元帝嬴昭手中执了册管子斜倚在床靠上,神色淡淡的,眼瞳中烛光熠曜,幽深晦暗。
    “是。”
    领命归来的侍卫白简跪在铺了红线毯的水泥金砖的地板上,如实相答。
    乾元殿内的气氛突然凝滞几分,在旁研墨的女侍朱缨暗与同僚使眼色。可惜那一根筋的小侍卫垂着头看不见,继续道“同行的还有陈王,萧四娘子本未同意,是陈王力邀。”
    陈王
    嬴昭眉梢微动,修长苍白的手蓦然握紧了竹简。
    朱缨以为他忘了,小声提醒“陛下,是兰陵大长公主与从前北投的南陈宗室的遗腹子,先帝封了陈王,子承父爵,随母归于长乐王府。”
    元夕是情侣出游的日子,燕家的麒麟儿在打什么主意昭然若揭。但若是兄长相邀,萧四娘子答应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嬴昭神色稍稍和缓,思忖一刻“华林园的绿梅开得好,做顶花冠送去。”
    年华如水,元夕转眼而至,宫中太后的赏赐下来了。念阮有心问过,西院里两位堂姊得的皆是书册文玩、彩帛珠钗,只她多了一顶鲜嫩柳枝编的花环,系着银铃明珠,枝上插满了新鲜带露的绿梅和桐花。
    “宫中赐下此物是何意”折枝十分不解。
    那柳枝也就罢了,绿萼梅和桐花却极是罕见。偌大一个洛阳城也就只有宫城之中的华林园有绿梅。那还是当年先帝为解今上生母李夫人的乡思,从江南千里迢迢移植而来,统共也就活了那么几株。
    至若桐花,眼下绝非桐花所盛开的季节,更不知从何而来。
    桌案的另一边摆放着燕淮前日送来的春鸢和假面,念阮纤指搭在青嫩的柳枝上,眼睫轻垂,盖住了愁绪。
    十二花树冠是皇后佩戴之物,太后此时赐她花冠,用意再明显不过。
    原来重来一回,即使她没有入宫赴宴,也一样逃脱不了被囚宫城的命运。
    她凝神看了一会儿,颦舒莞尔“无妨。这花冠蛮好看的,挂起来,裱在墙上吧。”
    她只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可不知花冠是何意。
    夜色吞噬夕暮,一点点填满洛阳。事到临了,兰陵却不许念阮外出“大市上三教九流形形色色什么人都有,今夜又是要玩相偷的,你一个小姑娘家,给人偷去了什么香包啊绣囊啊可如何是好”
    上元张灯,百姓打竹簇、偷窃以为戏,这原是鲜卑族的风俗,自嬴氏入主洛阳,渐也在中原流行。
    念阮低头,手指绞着披风一角只是不语。燕淮急了“姨母放心。今年宫中下了禁令,他们不敢的。再说有我和表哥在,难道还能把念念丢了不成我必定全须全尾地把念念给您带回来”
    他今日打扮得很是隆重,朱衣皓带,宝玉鸣腰,又生得骨骼修长,英姿颀俊,真真五陵年少金市东的意态风流。兰陵含嗔瞪他,他难道没弄丢过上一回念阮七岁的时候便是被他弄丢的,亏得遇见了任城王才送了回来。
    不过她也知外甥是为何而来,思及长乐王也是不愿将女儿嫁入宫廷的心思,含糊应道“去吧,阿贺敦,好生护着你妹妹”
    红日西沉,星月光来,洛阳城高张灯火,里坊遍开,放眼之处,尽一片银花火树,八街九陌,处处人声鼎沸。念阮已很久未看过这般热闹的人世,她坐在马背上,由燕淮牵着在闹市中穿行,身侧游人流水般淌过去,目光如炬。
    她今日穿了一身绣云纹的绢袄,下撘缕金百蝶穿花的缎裙,上白下红,再配上软毛织锦的斗篷,灯光月光之下,琉璃世界里艳生生开着的红梅一般。兼之身姿柔娆,纤腰楚楚,虽则戴了假面,但一路行来已吸引了不少少年郎的目光。
    北靖胡汉杂居,民风远比南朝开放。女孩子走在大街上本不足为奇。但前世正位坤极的经历把端庄刻进了她骨子里,念阮有些不安,“我这般,会不会太招摇了”
    “无妨,”
    燕淮却是很高兴替她牵马,“我们北地的女孩子谁不是在外面抛头露面的,岂不闻健妇持门户,一胜一丈夫你这算什么招摇啊再说念念好看,仙子一样,是他们要看你,又不是你招着他们看,怎么能怪你太招摇”
    “行了。”苏衡策马行在一旁,笑道,“四妹妹还是个女孩子,你拿健妇比她做什么”
    燕淮语塞,自然是因为他想念念做他的新妇啊
    马背上的念阮如何听不懂兄长话中的机锋,眉眼愈发垂得低了。她其实知道燕淮的心思,重来一回,总归是要嫁人的。燕淮是很好的选择,自小青梅,知根知底。他的父亲是并州刺史,手里有自己的军队,若真嫁给他,便可名正言顺地离开京城。而并州离兄长所在的定州并不远,也能彼此照应。
    更重要的,她也想借此摆脱太后的指婚,花冠只是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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