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奸细,他只管坚持要见郭公。反倒搞得那些士兵不敢杀他。”
    “他胆子倒是大,也是走了狗屎运。”沈书揶揄道。
    纪逐鸢嘴角带点笑意,食指摩挲下巴,道“确实是走运,但凡捉他的人有一个胆子大的,他当场就要人头落地。结果他理直气壮,气度从容,又一直说要见郭公,那些人不就以为他当真认识郭公么纵然心里有九成把握这人跟元帅不认识,却还有一成怀疑,便叫人报给郭公。郭元帅爱才,见到朱重八,虽觉生得像个外邦人,但听了他的来意,相信他是来投诚,一念之间,把人放在步兵营里做个小卒子。也是他本事,不到三年,就混到今日的地步。”
    “高荣珪没用上半年,就在周军做了千夫长。朱元璋不到三年,已是一方总兵。”沈书道,“若是在元廷,别说三年,一个汉人,三十年也难混到个千夫长的位子上。”
    纪逐鸢看了沈书一会,手指拈起沈书不知道在哪儿蹭得掉了下来的一绺尾指粗细的头发,替沈书压紧到髻中,看着他说“不用一年,也让你享享福。”
    闻言沈书收敛笑意,表情里反而隐隐透出担忧“我不想你蹿得太快,濠州的阵营不好混,若不是朱元璋能力出众,年纪轻轻冒尖,郭公也不至于如此忌惮他,他两个儿子也不会处处打压朱元璋。”沈书谨慎地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上了战场,厮杀是必然,但我希望兄长保命为先,杀敌尽力即可,万万不可以命相搏。”
    纪逐鸢嘴唇嗫嚅,要说的话没说,只应下一句“知道了,你别担心。”
    沈书本来还想同纪逐鸢说韦斌那事,又觉不是时候,按下不提。
    午饭过后,沈书小睡了不到半个时辰,起来尚歪坐在榻畔,纪逐鸢已经收拾好钱袋子,站在门口,也不催他。
    被解去链子的小黄狗在纪逐鸢面前打转,鼻子凑在纪逐鸢的靴子上猛抽,不住喘气。
    纪逐鸢蹲着看它,没有摸狗,只是看。
    沈书好了,两兄弟拉着手出门去,连李恕也没带。和州街上人比滁州府少,纪逐鸢熟门熟路带着沈书穿街过巷,来到一条人挤人的街上,只见卖肉、卖菜、卖活鱼活鸡的通街都是,有些门面没开,左邻右舍就将货物摆到没开的门前。挑担敲锣吆喝买卖,扯着嗓门叫菜名的人也不少。
    有几间是米肆,外头被风吹着打转的布幡上四平八稳的大字写着。
    走了两条街,才见有一间米肆开着,拎个麻布袋子没精打采的人在米肆门口街檐下排起长龙,队伍甚至拐了个弯,排到另一条街上去。
    沈书占了个位子,旁人见他没拿袋子,一个胖大婶从大麻袋里取出个小麻袋给沈书拿着。
    “排一轮不容易,借给你先用着,我一个人两个麻袋也扛不动。”那大婶叹气摇头,旁边的妇人同她说话,她便顾不上沈书了。
    纪逐鸢买了一包炸藕回来,让沈书边吃边等。
    轮到沈书进去买米时,他不仅藕吃完了,还把纪逐鸢买来的炸鱼炸面团子也吃完了,站在人家铺子里不住打嗝。
    “要多少”卖米的看他拿的袋子甚小,黑着脸没好气地问,“一人一天米半升,面一斤,若要买一家子的,拿总兵府的帖儿来看。”
    总兵府的帖就是一张纸,每户都有,前几日才发完,把能写字的文官小吏们累得人仰马翻。
    “帖子没带过来。”沈书道,“一升米多少钱”
    “一缗钱一升米,十缗一斗。面也是一缗一斤。一两银子两升米,一两银子两斤面。铜钱、白银结账,至正钞不受。”那人见沈书一没带帖来,二不见掏钱,使了个眼色便要让伙计赶人。
    纪逐鸢往前一站,伙计不敢动手。
    “二位,买不买人在这儿,可买你们两人的份。若要买一家子的口粮,回去拿帖子重新排队。要买就快,不买请走,别碍着后面的人买。总兵府都吃着咱们家的米,通街的米肆都关了门,爱买不买咱家不缺生意做。”
    纪逐鸢脸色一黑,上前一步就想拿人。
    沈书忙扯住他,笑着递出麻袋“那就买两个人的,只能买一天的口粮吗”
    称米的伙计让纪逐鸢方才那一下吓得不敢造次,闷声规规矩矩地回答“至多能买半个月的,要拿总兵府的条子来。”
    “你那么凶做什么”沈书掂了掂袋子,还算那伙计没记仇,称的粮食没有缺斤短两。
    纪逐鸢“卖个米,趾高气扬的,欠收拾。”
    “卖个米是能横着走了,谁要是捏住了这根命脉,谁就高人一等。”沈书回头看了一眼,米肆门口挑着的布幡上有个徽,是葵花,圆圈底下小字写着“卫记”,想是东家姓“卫”,要是自产自销,那多半是庐州路的大户。
    “还吃什么”纪逐鸢问。
    “”沈书打了个嗝。
    纪逐鸢看着他大笑起来。
    “别笑了”沈书郁闷道,又打了个嗝。
    日光照着纪逐鸢眼珠泛着浅浅一层茶色,一双眼睛如同琥珀般澄亮,短暂的笑意收敛起来,他一半脸孔笼在淡淡的光泽里,另一半脸藏在阴影之中,鼻梁峰峦分明,眼形狭长,看来别有风仪。
    沈书眼神一动,纪逐鸢来勾沈书的手,一次没勾住,低头眼神去寻沈书的手,寻到了牵到自己掌心里,紧紧握住。
    “走了。”纪逐鸢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沈书落后于他半步,被纪逐鸢的身影笼着,眼圈微微泛红,他应了一声,跟了上去。纪逐鸢东张西望,总算寻到一间茶铺子。
    “一碗木瓜汤,一碗杏霜汤,茶不要,拣一碟儿六个果子。”纪逐鸢点完,征询的目光看沈书。
    “够了。”沈书气闷地趴在桌上,纪逐鸢让他坐起来些,一只手搭在他腹上画圈揉搓。
    “这么大个人,吃东西没点分寸。”
    沈书抓狂道“你不买那么多,我能吃撑”沈书脸色一变,又要打嗝,只好闭嘴不说,简直苦不堪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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