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
    陆巽道“但凭父亲作主。”
    陆谦侧过脸看他,道“与王家的这门婚事,便是我为你作主。”
    陆巽道“这些年媒人上门,从未见父亲派人拦着,且陛下到现在都不知我有婚约在身。只怕父亲心里也是十分不想履行与王家的这门婚约了,只是碍于面子不好主动毁约而已。而今儿子来做了这个恶人,父亲又何必继续在儿子面前装傻充愣呢”
    陆谦短促地笑了一声,赞许道“你糊涂了几年,而今终于开窍了。”他起身,负着双手回后院去了。
    陆巽回到自己房中。
    王濯缨退还的聘礼都已送到府中库房去了,只有那几箱子他这些年断断续续送她的礼物,被下人抬到了他院中。
    他独自一个箱子一个箱子打开看,她倒是将他送她的东西保存得很好,除了吃的,一件不少。
    打开最后一个箱子,一件金织银缕的大红嫁衣猛的撞入他的眼帘。
    他愣在那里,看着那件嫁衣,过了好久,才缓缓俯身,指尖轻轻抚了下那件嫁衣。眼底水光一现,额角青筋暴起,他猛的直起身子,一脚将那箱子踹到墙上。
    坚实的红木箱子哗啦一声四散裂开,里面的各色绸缎包括那件嫁衣散落一地。
    傅宁应声进来,看到屋内情景,踟躇在门口“少爷。”
    “派人盯住王濯缨,她每日见过什么人,说过什么话,做过什么事,巨细靡遗,我都要知道。”陆巽道。
    “是”
    以陆谦的地位,调个人去杭州那边的千户所不过是小菜一碟。
    王濯缨很快便拿到了调任书,只是处理京中的宅子花了些时间,最后以半卖半送的价钱卖给了何满母子。
    终于又有了容身之处的何母对王濯缨千恩万谢。
    离京这天,王濯缨想着以后怕是不会再来京都,自然也不会再见到陆巽,心中到底还有几分留恋,走出城门好几里地,终于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她住了七年的地方。
    远远看到城门楼子上一抹红色身影,像极了穿着飞鱼服的陆巽。
    她愣了愣。
    “小姐,你既心中不舍,又何必那般决绝定要退婚呢你若不肯退婚,陆指挥使必然会为你做主的。”井叔在一旁道。
    王濯缨收回目光,摇了摇头“他既不喜欢我了,我又何必占着他的正妻之位不放呢”
    看了看前方一眼望不到头的官道,她策马扬鞭,大声道“再说了,我又不是嫁不出去,定要找个对我一心一意的。纵真的嫁不出去,我还有刀能保护我自己,有百户之职可以养活我自己,井叔你就别为我担心啦”
    井叔看着她没心没肺的样儿,叹了口气,拍马追了上去。
    主仆二人昼行夜宿,抵达杭州时正是三月中旬,杏雨沾衣柳风拂面的时节。
    王家在杭州是有老宅的,虽然依旧只是个一进的院落,但地段还不错,离西湖不远。
    本以为三年不曾回来,家中必是蟏蛸满室蓬蒿满径了,谁知推开门一看,却是花草葱郁春景盎然。
    西湖近年来淤积严重,有时候夏季遇到暴雨连绵不绝,会发生一些小水灾,所以三年前王濯缨扶棺回来,返回京城之前,曾留了一把钥匙给景嫣,以防不测。
    “这必是景小姐常常派人来收拾打理,才得如此井井有条。她真是有心了。”井叔一边放下两人不多的行李一边感慨道。
    王濯缨来到屋里,见桌椅几案上也只有薄薄一层灰尘,只要略作收拾便可安置,道“是啊,真不知道该如何感谢她才好。”
    主仆二人安顿好后,井叔去买柴米油盐回来准备做饭,王濯缨买了香烛贡品等物去给她父亲上坟。
    “爹,我推了与陆巽的婚约,不会与他成亲了。”她一边烧着纸钱一边低着头道。
    “我知道如果你在世,怕也不会支持我这么做,毕竟纳妾是常事,京中那些当官的,又有几个家里没几房妾室呢只是看别人觉得正常,可落到自己身上时,却觉着无端难受,委屈。”
    “他是年少有为,前途无量,可是我愿意嫁给他,图的又不是这些。我只是图他这个人,对我好而已。”
    “既然他心里装的不再是我,为了纳别的女人,对我说出那般伤人的话来,我又何必委屈自己继续嫁给他呢”
    蹲了半天了,她挪动一下蹲麻了的腿,继续道“爹,谢谢您在我小的时候没有听隔壁大娘的话请人来教我女红针黹,而是亲自教授我武功,让我纵然孑然一身,遇到这种事,也不必忍泪吞声委曲求全。因为我有刀,能保护自己,养活自己,纵然一辈子不嫁,也过得的。”
    过了一会儿,她又轻声问道“爹,是不是所有男子都有这般负心薄幸的一面啊”
    一块墓碑自然是不会回答她的。

章节目录

锦衣峥嵘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棋子小说网只为原作者江南梅萼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江南梅萼并收藏锦衣峥嵘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