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名字
    捧在手中的小鸟
    含在舌上的冰屑
    一个亲吻白雪的吻
    温柔的幻影。”1
    望舒是被鸟鸣声叫醒的。
    飞廉正在它身边亲昵地蹿动,从它的左肩跃到右肩,从右肩跃到左肩。
    没有风暴和沙尘,一片平静,它躺在某种平坦、柔软的土壤上,仿佛是在一个温馨的假日清晨醒来。它坐起身,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身处狭窄的洞穴之中。它身上的防护服不见了,但还穿着秦终朝的外套。
    光线昏暗,一盏手提式的照明灯,仿制成煤油灯的形状,就放在离它不远的地方,照出一小团光。
    在清醒前,它好像做了一个长梦。
    梦见久远到“幼年时代”的记忆它还没被移动到仿生人体内,只是一团朦胧的电子意识。无数次的演算、学习和测试。世界像片黑暗的海,它曾在其间流动,观赏那些海浪,浓雾深处的人类悲欢。它学会辨认并使用每一种颜料;情绪是在海面上飘荡的颜料,而代码指引它作画。后来它第一次移动这具身体。在睁眼之前第一次用耳朵听见声音,第一个词“欢迎。”它的研究员对它说,“欢迎”,欢迎来到这个世界。
    它在梦里端详一张陌生男人的脸孔铁青的脸孔,像睡莲一样从血泊里蔓生出来的脸孔,在死亡以后才显得分外静谧的脸孔。
    它记起第一次见到他,孤零零的单身汉,瘦高个,穿着体面,长相乏味,说话慢条斯理。在研究所,他做了几次心理治疗,每个周三下午来,在它的面前哭。倾诉的话题单调,翻来覆去,关于他的咖啡生意,他多年以来从销售员苦熬,一路做到代理商,到头来却饱受抑郁、孤苦伶仃的故事。那是它担任心理医生的职业生涯尾声,对付人类情绪的技艺已经纯熟它倾听,开解,回答,按部就班表演出耐心和温柔,不费力就赢得他的欢心。
    在倾诉的时间以外,他有一副成功生意人的派头,决断,专横。他有钱,一大笔钱,多到可以绕开研究员,直接从投资人的手里买下它。它没有同意或拒绝的权利,于是遵循了命运。
    那间石灰色的公寓,像座用冰块砌成的坟墓。他领它进去,把它带进他虚弱、迷茫、平庸的生活,结束了它既定的抱负和使命尽管它过去的一切也只是其他人赋予的。
    起初有过一阵好日子。意气风发,新鲜劲儿还在。或许出于迷恋,或许为能随意占有喜爱之物而沾沾自喜,他千方百计对它好,对它笑,像用心打扮新奇的玩具。而它学着做一些家务活儿,打扫房间,烹煮食物,用各种各样的器具调制咖啡,虹吸壶、摩卡壶、胶囊机。还有最常做的,在门口等待他。
    有人说它们是新婚夫妻,它是他的“小新娘”,一边说一边发笑。但它不并感到可笑,也不明白羞耻。它的样子只有十七八岁,生机勃勃,楚楚动人,而他已经显现出衰老,看起来足以做它的父亲。
    后来家里很少访客,他酗酒,喝得比水多。有时暴戾无常,不可一世,有时懦弱,摇尾乞怜。经济不总是景气,他的咖啡生意一蹶不振。一切都在脱轨,它能为他做的心理开解逐渐失效。人类不止生活在治疗室和研究所里;而在真正生活的沼泽面前,它也无能为力,原形毕露。他渐渐识破它的每句劝慰和每个神情天真无邪、善解人意的背后是混沌和冷漠。他和它没再有过贴心的交流,或许从一开始就未有过。他几乎没有了清醒的时候。
    “你爱我吗”
    有时他问它。它点头。
    “我不相信。”
    他开始发笑,和从前那种善意的笑不同,笑声中逐渐积聚怒气,最终使他昏了头,把酒瓶砸在了它的身上。那是他第一次对它动手,刺耳的碎裂声成为一种诱人的刺激,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屡次反复。它没做错任何事,而他不断朝它宣泄愤怒,只是因为它给予了他所有它能演绎的一切,但它终究不是一个真正的人。
    在那之后它继续为他收拾房间,烹煮食物,分门别类整理一箱又一箱的罐装咖啡粉。
    “欢迎回来。”它在门口迎接他。
    他推开它,手里捏着酒瓶。那天他照例醉醺醺,满身酒气。
    “你就是一堆破烂,听到了吗,一堆破烂。”他对它说。
    随后是一阵含糊不清的嘟囔,几声浑浊的咳嗽。他像野兽一样在房间里逡巡,踱步,肆无忌惮,破坏一切。打开电视和音响,一瓶接一瓶地喝酒,一会儿坐下,一会儿站起来。而它陪在他的边上,还对着他微笑。
    “你瞧,你就是永远这么没心没肺,对吗”
    他在焦躁中发出咒骂,揪住它的头发,拖它到镜子面前,逼迫它看向镜中的自己那种温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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