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间,楚言终于带着墨刃告辞离去。出了水镜楼,只见外面云开风止,月上枝头,小城内一派安然夜色。
    徐明溪与水淼儿送他二人出了楼,随后又目送着两道背影消失在小巷尽头。
    晚风吹动着蓝衫与紫裙。片刻后,徐明溪沉声问道“淼儿,对这位楚殿主你如何看”
    水淼儿咬了咬下唇,犹豫着道“似乎与我楼内所得的消息有些偏差,不,偏差太大了。我本以为此人会更加”
    “更加怎么”徐明溪笑了笑,眼底深邃,“贪恋美色,御下专横,喜怒无常这来来回回的,你也光明正大地试探了人家好几番了,就不怕楚殿主动怒”
    水淼儿偷着掩唇,眼底秋波流转“哪儿会,人家不是只会因为墨公子不给夸而动怒么”
    几息后又摇了摇头,幽然道“其实呢,我本没想过九重殿主会亲自来的。”
    “毕竟九重殿这一桩嫌疑,还不比你旭阳剑派,你们家那是实打实地留下了剑招可是哪家杀手杀人,会把自家门派的最高信物随身携带着,还给丢在作案现场这连嫁祸都不像,倒更像侮辱或者嘲弄。”
    水淼儿慢悠悠说着,揉了揉久坐发酸的腰,“我本想着九重殿主要气个半死,没想到这位居然有这个度量亲自出山追查”
    “不过这样,”她忽的含笑回眸,亲昵地点了点徐明溪的胸膛,“才更像你同我说过的那个少年时一柄剑挑翻了旭阳剑派一众青年才俊的天之骄子,不是么”
    徐明溪低声道“的确如此。”
    “至于那位墨侍卫”
    水淼儿抬起头看了看那轮悬在头顶的弯月。她轻轻说“或许,那是一把鞘中之剑。”
    “而在这个世上,能让剑刃真正出鞘染血的,或许只有剑亲自认下的主上罢。”
    却说楚言与墨刃两人离了水镜楼,就此一路走回客栈去。
    今儿发生的事情着实太多,楚言心头事重,他边思量边走,脚步无意识地就慢下来了。
    盟主府突然插手思来想去,这份前世没有过的变故,大约九成还是出在白华身上。
    他临行前曾刻意嘱托过杨一方,松缓殿内明面上的戒备。想来那小奸细是趁他与阿刃一同离殿时传了什么消息,居然辗转推动得黄天佑这个武林盟主有了动作。
    也不知白华背后的势力,又与盟主府有什么牵扯也不知影电何时能到,来看一看令水镜楼长老致死的毒药
    楚言想着想着,脚下驻足。忽然某一刻回头,看到墨刃正在后头端端正正地跟着,恰落后两步。
    主上慢行,他就也慢;主上一停,他就跟着停下,抬眸以眼神询问。
    明明是一张无甚表情的脸,却从头到脚都乖得不像话。
    楚言心头软得一塌糊涂,又思及白日里的种种,忽的眼前浮现一道旧影。
    那是个清冷凛然的黑衣少年的侧影,长发高束,腰间玄剑,常年落后他两步站着,弯腰就可付在他耳畔说话。
    那是曾经年少的,尚未被催折过的,足可担一句意气风发的墨刃。
    毕竟有层身份横着,少年时的墨刃话也不多,但那时他是真的很得楚言的宠,其实少有什么额外的顾忌。
    但凡有所察觉,就轻飘飘地凑上小主上耳畔说话,嗓音也是真好听,凉凉的,淡淡的,却很坚定,有股锐利的锋芒。
    “主上,阿刃觉得”
    “主上不可,还请听阿刃一言。”
    “主上您怎可如此乱来”
    “谢主上挂念,小伤而已,阿刃无碍。”
    散落在回忆里,一声声的“主上”和“阿刃”。
    楚言猛地咬了咬牙,胸口酸胀欲裂。他竟然已经记不得,那般鲜明的嗓音是怎么在岁月中一点点被磨灭的了。
    也记不得从前世什么时候开始,墨刃自称“属下”的时候多过自称“阿刃”,直至再也听不到后者
    静谧的小巷口,两道影子交错着投落在地。
    墨刃忍不住地往前蹭了一步,去看楚言的脸色。
    他不明白,为什么主上的神情会有一瞬间,变得那么地悲伤。
    好像眼睁睁看着什么珍贵之物,就在指尖流逝而去,怎么抓也留不住。
    是为了白华么
    因为今日提及了白华
    毕竟是爱过十年的人,哪怕白华的爱是虚假的,可主上的爱却是真的。
    主上因此而难过么,为个叛徒,不,为个一开始就别有用心的奸细那样地伤心么白华不过是个只会利用真心的小人,如何值得
    于是墨刃的胸口也钝疼起来,他自是在心里恨然将白华剁碎了万万遍,面上却小心翼翼地唤
    “主上”
    楚言一下子回神,面前黑衣侍卫谨小慎微的神情便落入眼帘。
    他一时又是疼惜又是悔恨,冲侍卫招招手,强笑道“没什么,孤走神儿了。阿刃,来孤身边。”
    墨刃听话地走到楚言身侧,果然手腕又被温柔地牵起来了。
    侍卫想了想,还是决定难得地也识趣儿一次,不多追问罢了。
    却万万不料,主上状若不经意地移开目光,叹息开口道“你呀做孤的贴身侍卫,实在是委屈了你。”
    “等此事了结,孤立一个副殿主给你做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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