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统共便只这么十来株,除了宫中,别处还不得见呢。”
    王玄同领了苏蘅的赏,亦完成了今上交给他的“去看看朝阳郡君近来可好”的任务,打量着要回宫。
    正巧这时厨房送来午食,苏蘅便请他一同用过点心再离去不迟。
    外头日头正高悬在天中,威力照得人睁不开眼。
    王玄同看了看那白热的日头,又看了看外间翻滚的热浪,便自然忙不迭地应承下来。
    原本也不知道宫中的人要来,苏蘅吩咐下人备下的全是平素自己爱吃的,今日刚碰上又做石莲草糊,于是送上来的便是一碗碗黑乎乎、看不清形状的糊冻子。
    “此物名叫黑玉膏,是我府中特制的消暑良物,中贵人不妨一试。”苏蘅闭着眼睛瞎吹,人靠衣装,佛靠金装,给外人报菜名也得文雅些,抬抬场面。
    王玄同虽犹豫着,但郡主所赐,也不敢推辞,只觉得此物名叫“黑玉”实在贴切,便只能闷头喝下去微苦的草冻,配上甜甜的凉茶,清凉的薄荷,加上其中的蜜豆和桂花,又顺滑又嚼头。
    比起宫中动辄便用大量牛乳和蔗酪浇上去的糕果蜜供,别有一番沁人心脾的清新舒服。
    苏蘅并未不像其他宗亲那般,因王玄同是官家身边的贴身太监而有刻意逢迎之举。
    她送来的吃食家常得不能再家常,倒叫人觉得真诚大方。
    说了一会子话,太阳渐渐偏西。
    有下人来禀,道是郎君差人来报,今日同驸马都尉一道在宫中与官家议事,晡食不必等他。
    苏蘅怔了一下,不觉好笑,心道薛恪近来倒是客气,还关心起她的一日三餐来。至于驸马都尉不是别人,正是她的老爹苏璋。
    翁婿两人在一处,两个都不是善言辞的人,尤其是薛恪,也不知道会说些什么。苏蘅想到此处嘴角便勾起来,若非在宫中,那画面必然是很有意思的。
    不过想想,有官家在,大抵不过是谈论朝政之事。
    近来苏璋的汴京食单前两卷编纂工作将成,薛恪在翰林院修编典籍之事也将成,都是为了明年的大庆典,想来是有话可聊的。
    王玄同是个人精,一见苏蘅脸上是懵然的微笑,便猜到她必定不晓得薛恪即将擢迁的消息,锦上添花的事情谁不愿意做
    王玄同拱手笑道“郡君莫怪,本不该和您说起前朝之事,但恕臣多嘴一句,薛修编忙自有忙的道理。”
    王玄同一来是因为他心知肚明苏蘅的特殊身份,二来是苏蘅通身有叫人莫名喜欢的本事,令人忍不住分享好消息的心情。
    “官家有意从翰林院中迁任一人为新的起居舍人,怕是过不了两日,郡君便要改称郎君为相公咯。”
    在本朝,“相公”并非对丈夫的称谓,而是对高官的称呼。原本只是对宰相的尊称,但渐渐亦都用来称呼要臣。
    中书舍人一职官阶虽不高,但地位极重要,一声“薛相公”当之无愧。
    王玄同回宫后已是日暮,赶忙回到垂拱殿向今上复命,自然是事无巨细地禀告今日见苏蘅之事。
    今上原本正在批阅奏折,朝中政事颇繁杂,有言官接连上书弹劾枢密使贾松岩。
    贾松岩为人老道狡猾,为官却庸碌,能够官至宰相并非因为政绩多么出色,而是因为资历老,又在朝廷数次风波中颇有眼色地站对了位置,屹立不倒。
    尤其是当年弹劾薛崇越一事,贾岩松出了大力,先帝很是信任。
    薛氏一案,牵连深广。
    莫说是薛崇越和他的子孙族人被禁令永拘守流放于幽州,就是朝中支持薛崇越的主战派也有不少被牵连抄家,革职的革职,流放的流放,充军的充军,入教坊的入教坊。
    但是有人倒下,便有人复起。无论是现在还是过去,帝王权力的麾下永远不缺近臣。
    贾岩松便是凭借此案一路青云直上的,从小小宝文阁待制擢升为龙图阁学士,再到掌军机大权的枢密使,权侔于宰相。
    而今贾岩松遭人多番弹劾,也是因为他在其位不谋其职,空有资历,而无实绩。
    今上正为此事头疼不已。
    若不理会这些弹劾,堵不住言官悠悠议论;若依照言官的请旨彻查贾氏历年手上的案子,偏偏他是太后的表弟,先帝的宠臣,如何轻易动得。
    见王玄同进来,今上不由轻轻搁下手中小毫,专注听王玄同回禀。虽然禀报的都是些生活中细枝末节的小事,但今上的眉头却不觉渐渐舒展开来。
    尤其是听到苏蘅还变废为宝自制了夏日甜饮时,今上不由露出难得一见的慈蔼笑意。
    听罢后须臾,今上和颜道“那黑玉膏,你且令宫中的御厨也照着做来试试。”
    半月之后,官家喜食一种名为“黑玉膏”的凉食的消息传遍了大内。
    汴京的王公皆以仿照宫中习例为风尚,也开始流行起这原本廉价却稀奇的吃食。乃至于商贩坐地抬价,古有洛阳纸贵,今有东京城中“石莲藤贵”,一斤干藤竟也卖到了五贯钱的高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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