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是垂着头不敢抬起来。

    她身后的侍女倒是脾性急的很,道“大胆,我家主子乃是封国公主你们怎可如此无礼”

    “哎呀”

    荆白玉这么一听,顿时表情就变了,瞬间眉开眼笑的,道“姊姊乃是封国公主,着实多有失礼。”

    荆白玉长了一张乖巧可爱惹人疼的小脸,说起话来奶声奶气,还颇有礼貌,与那姜笙钰截然不同,一时间对比起来,着实让人好感倍增。

    荆白玉先是笑着介绍了自己一番,随即道“姊姊可是那位,与姜国太子有婚约在身的湛露公主”

    那女子听了荆白玉这话,止不住轻轻瞥了一眼旁边的姜笙钰,脸颊登时红得便要滴血,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嗬”

    姜笙钰后知后觉,登时抽了一口冷气,睁大眼睛上上下下的去打量那湛露公主,脸上表情怪异至极。

    荆白玉见姜笙钰目瞪口呆,笑着拉了拉厉长生的手,给厉长生递了一个看好戏的眼神。

    厉长生无奈的摇了摇头。

    荆白玉早已听闻封国湛露公主的大名,据说乃是封国第一美人,美名传扬千里。先前大荆与封国交好,荆白玉的父皇还曾一度想要将湛露公主接进宫里来,封她一个夫人,也好与封国巩固盟友关系。

    只可惜不巧的很,那湛露公主出生不久,便已然指了婚,封国国君与姜国国君早已定下婚约,说是要将湛露公主许给姜国太子作为夫人,日后便是姜国的王后。

    姜笙钰的确知道有这么回事儿,那是他父王做的主。但他长到十八岁,还从未见过什么湛露公主一次,早已将这婚约忘得一干二净。

    哪里料到,这次荆国与詹国会盟,封国亦是派了使臣前往,还将湛露公主一同带来。

    姜笙钰先是纳罕,随即心中明白了些什么,瞧着湛露公主的眼神,露出一些个不屑来。

    荆白玉在旁边闷声一笑,小声对姜笙钰说“哎呀,你莫不是要被戴绿帽子”

    “什么帽子”姜笙钰纳罕的问,这绿帽子是何物,一时无法理解。

    “太子”厉长生无奈的叫了荆白玉一声。

    这绿帽子为何物,自然是厉长生教给荆白玉的新鲜词儿。

    不光是荆白玉和姜笙钰恍然大悟,厉长生也心知肚明。这湛露公主早前与姜笙钰有婚约,但已这个年纪,还未有嫁给姜笙钰。反而此次出现在了会盟营地,这

    这封国的国君,怕是早已改变了想法,如今并不想再将湛露公主嫁给姜笙钰。

    这两年姜国的确不如以往蒸蒸日上,自从归顺了大荆之后,处处受到约束,封国国君总要仔细琢磨琢磨,是否有利可图,毕竟这国君嫁公主,可不是讲究有情人终成眷属的。

    湛露公主来意的确耐人询问,她也是迫不得已。如今到了会盟之地,却听说姜国太子姜笙钰也已至此,便赶忙急匆匆前来,想要瞧一眼自己那“夫君”到底长什么模样。

    谁知这一瞧,还竟是认错了人,着实尴尬至极。

    荆白玉笑着道“哎呀,不如请姜国太子与湛露公主慢慢说话,本太子与厉长生还有事情要做呢,这就告辞了。”

    “你们你们等等我”姜笙钰瞧了一眼那湛露公主,赶紧抽身离去,追上跑远的荆白玉与厉长生。

    荆白玉可惜的道“佳人在此,你怎么的如此不懂怜香惜玉,走得如此之快”

    “呵呵”姜笙钰不屑的道“什么佳人我又不中意她。”

    荆白玉道“你不中意湛露公主,可是你父王中意呀,这婚事不早就指定下来”

    “若是我父王中意,叫他自己去迎娶便是。”姜笙钰道“我的婚事,自然是我说的才算数。若叫我与一个我不喜欢的人相处一辈子,想想便觉得浑身不舒坦。我可是绝不会如此委屈自己的。”

    荆白玉纳罕的看着姜笙钰,只觉姜笙钰言辞怪异至极。这婚事,尤其是皇子王室的婚事,都是由皇上做主说了算的,哪里有自己喜欢的道理。

    荆白玉日后的太子妃,绝对要对他的势力有帮助才可,单凭喜欢那远远不够

    荆白玉从小被教导着,不论是皇上还是皇后,亦或者是太后,都这般与他说道。荆白玉未曾有想过,自己的喜好会凌驾于这一切之上。

    但如今听了姜笙钰的话,心中突然有些个蠢蠢欲动。就如姜笙钰所说一般,若自己真的与不喜欢之人共度一生,想想也觉得头皮发麻。

    厉长生在旁边一听,这姜笙钰果真性子直爽的厉害,与乖巧的荆白玉就是不同。

    荆白玉年纪还小,性子乖顺,厉长生还真怕荆白玉与姜笙钰相处久了,便会被姜笙钰给带偏了去。

    厉长生说“莫要将小太子教坏了。”

    “这叫什么教坏了。”姜笙钰道“叔叔你放心,若是日后他不听话了,还有我能,我是最听叔叔话的,叔叔说什么我就做什么”

    “你哪里听话,只会惹麻烦。”荆白玉不屑的道。

    “好了好了,莫要吵,到地方了,可别叫詹国人听到你们争吵。”厉长生安抚着说道。

    “嗯,我知道。”荆白玉乖乖点头。

    姜笙钰道“我也不想与小孩子争吵,无聊。”

    他们说着话,已然走到了詹国营帐这面。或许是因着詹无序突然病倒的缘故,詹国营帐附近守卫变得极为森严,一队队的巡逻士兵络绎不绝,詹无序门口还有十数个守卫持戟而立。

    厉长生一瞧,止不住挑唇一笑,低声说“看来詹国这次,是下了大功夫的。”

    “守卫这么森严呢。”荆白玉说“一看就有猫腻。”

    “猫腻是什么”姜笙钰奇怪的问。

    荆白玉略有得意的摆了摆小手,说“你不懂的,这是我和厉长生之间的小秘密”

    守卫一见他们,其中一个连忙调头便走,入了旁边帐内禀报。

    眨眼时间也未有,就瞧詹国那大鸿胪已急匆匆的小跑而出,满脸笑呵呵的迎上来,道“外臣见过两位太子殿下”

    “哎呦,”姜笙钰开口便没什么好气儿,简直便把这詹国大鸿胪做了撒气筒子,道“我以为你们詹国人都不认得本太子呢,没成想你这老头倒是有眼力见的很啊”

    大鸿胪讪讪的笑着,道“太子殿下说笑了,说笑了。”

    “谁有工夫与你说笑”姜笙钰冷笑一声,道“就凭你也配本太子前来,就你一个出来迎接这是不将本太子放在眼中的意思尚南侯何在”

    “侯爷”大鸿胪赶忙道“真是对不住,侯爷偶感风寒,如今已然病倒在榻,实在是起不得身,所以这才怠慢了两位太子殿下。还请两位太子殿下大人有大量,切莫记在心上啊。”

    “哎呀”荆白玉恰到好处的开口,说“尚南侯果然病倒了。或许是水土不服罢,你们千里迢迢来到这里参加会盟,的确辛苦的紧。这里乃是我大荆地界,怎么说本太子都应尽地主之谊。既然贵客病了,我们自当探望一番。厉长生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厉长生在一旁点头道“太子殿下说的无错,的确是这个道理。”

    “这”大鸿胪劝阻道“万万不可啊。”

    “为何不可”姜笙钰不等他说完,已然率先抢白道“哦,我知了。定然是你们骗人,其实那尚南侯根本没病,只是你们想要装病罢了,所以才不敢叫我们瞧,是也不是”

    “这决计无有啊”大鸿胪吓得脸色惨白,哪里敢应承这话,道“太子殿下如何会这般想法”

    只一个姜笙钰一张嘴巴毒辣的紧,大鸿胪已是不好对付。眼下可不只是姜笙钰一个狠角,厉长生与荆白玉皆是人精一般,都是长着一副玲珑心窍之人。

    厉长生给荆白玉递了个眼色,这会儿他不好开口,但荆白玉身份足够压人头等,自然是好开口的。

    荆白玉笑着道“装病这事儿本太子觉得也是无稽之谈。毕竟你们想想看啊,本太子一到,尚南侯就开始装病,这为的是什么呢全然想不通呀,是也不是”

    “是是是。”大鸿胪浑身冒汗,提着袖子不停的擦着额角,赶忙点头应着。

    姜笙钰抱臂冷笑,说“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他们詹国人是怎么想的。若是心中无鬼,叫我们进去见见尚南侯不就是了好过要在这里多费口舌。”

    大鸿胪卑微的道“是外臣生怕疾病会染给两位太子殿下,那到时候外臣的罪责可就大了去啊外臣着实担待不起。”

    “说的也是。”荆白玉善解人意的点点头,道“本太子可是金贵的。那算了,叫尚南侯好生养病就是了,本太子也不强人所难,尚南侯病好能见人了,本太子再前来探望。”

    姜笙钰似是还想再说些什么,不过突见厉长生对他摇了摇头,姜笙钰倒是听话的紧,立刻闭上了嘴巴,也不再言语。

    大鸿胪狠狠松了口气,这才点头哈腰的将两位太子殿下与厉长生送走。

    走出一段距离,姜笙钰回头瞧了一眼,发现大鸿胪已然不见,这才说道“叔叔,方才为何不叫我继续说下去,他们定然是在搞鬼的,何不借此机会揭穿他们”

    厉长生淡淡一笑,道“与詹国撕破脸,那后续还有什么好戏瞧”

    “就是的”荆白玉立刻说道“你这么大人了,竟然还如此心急,懂不懂什么叫做运筹帷幄。”

    “我不懂什么叫运筹帷幄我”姜笙钰一听,顿时又与荆白玉两个人争吵了起来。

    厉长生无奈的笑笑,心想着方才在詹国大鸿胪面前,这两个人配合的也不错,怎么转眼就能吵起来,还皆是因着芝麻绿豆大的小事儿,果然还都是孩子心性。

    “吵一吵也是好的”厉长生低声自语道“免得两个孩子平日里也没个顽伴,太过孤单了去。”

    那面大鸿胪送走两位太子殿下,着实松了口气,差点身子一晃,便跌坐在地上。

    大鸿胪低声吩咐,说“你们看守好了,若是其他国家的使者再前来探看尚南侯的病情,一概拦下来,立刻与我禀报,知道了吗”

    “是,大人”士兵齐声答应。

    大鸿胪点点头,这才掀开尚南侯的营帐帘子,低头走了进去。

    帐内一个宫人也是无有,只一个人影躺在榻上,四周黑漆漆的一片,昏昏暗暗。

    大鸿胪大步走过去,瞧着榻上昏昏沉沉,仿佛睡着了一般的尚南侯詹无序,冷笑了一声。

    詹无序突然晕倒,被詹国士兵急匆匆抬回来,众人赶忙禀报大鸿胪,这事情闹得是风风雨雨,营地里许多别国的使者们都听说了去。

    大鸿胪嘴里说着,已经叫了太医来给詹无序诊治,其实根本无有这等子事情。

    就如冯陟厘分析的那般无二,詹无序中的是慢性毒药,已然服毒一月有余,除了詹无序身边之人,旁人再无法给他下这毒药。想要詹无序性命的,正是詹国自己人。

    说起这自己人来,詹国大鸿胪便是头一号。

    大鸿胪冷笑着,低声道“侯爷,你也莫要怪我了。我也是忠诚于大詹,忠诚于王上才会用如此手段不论这次议和如何,侯爷您都只有死路一条啊”

    詹无序始终对詹国忠心耿耿,就算被暗杀,就算知道国君想要置他于死地,仍然抱有一丝侥幸之心,想要在这次会盟议和之中,将小太子荆白玉生擒,用以博得詹国王上对他的信赖。

    然而很可惜的是,不论是否得手,大鸿胪早已得到王上的口谕,要将詹无序毒死,然后嫁祸荆国。

    “嗬”

    大鸿胪正说着,突然就感觉有人一把抓住了他的左腿。

    这黑灯瞎火的,大鸿胪年纪又大,顿时吓得狠狠抽了一口冷气,竟是低呼一声摔倒在地,喃喃说“鬼见鬼了”

    “你见的鬼,怕便是你心里的鬼。”

    一个声音听起来虚弱至极,说罢了还断断续续的咳嗽了起来。

    大鸿胪仔细一瞧,原是榻上躺着的詹无序突然醒了过来,一把抓住了他。

    大鸿胪的确心中有鬼,吓得一身身冷汗直流,狠狠踢了两下腿,将詹无序的桎梏除去。

    詹无序中毒已深,手上没什么力气,被大鸿胪狠踢几下,嘴角竟是渗出一丝鲜血来。

    他感觉喉头甜腥,赶忙硬生生将那股热血咽下,生怕一口鲜血吐出来,便会决堤一般,想止也止不住。

    “是你”詹无序半晌才说出这么两个字来。

    “是老夫又如何”大鸿胪瞧他已然成了强弩之末,道“你中毒已深,已没几日好活了,就让你做个明白鬼,也无甚么不可。是老夫给你下的毒,但老夫也只是听命于王上要怪就怪你自己这辈子是无法再得到王上的信任了”

    “为什么”

    詹无序低低的说了一声,他声音太小,大鸿胪无有听清楚。其实詹无序说的这话,也并非要他听的。

    詹无序恐怕是在问自己,为什么自己忠心耿耿一辈子,却剩下如此下场。

    为何自己不论如何努力,王上始终迷失了眼目。

    大鸿胪瞧詹无序病怏怏的,气焰足了不少,道“侯爷,老夫也是可怜你。瞧你戎马江山一辈子,如今却像一只丧家犬一般。若是你平日里能多识时务些,恐怕也并非如今的下场啊。不过”

    大鸿胪顿了顿,说道“你也不必太过伤怀。老夫已于王上求了情,你就安心的去罢,等你死了之后,王上还是会仁慈为怀,保住你的名节。”

    “大人”

    大鸿胪说到这里,外面突然有士兵急匆匆禀报。

    大鸿胪生怕是那小太子荆白玉去而复返,赶忙走出,说“什么事情”

    “是侯爷的义子殷棋大人回来了。”士兵跪在地上说道。

    “殷棋”大鸿胪吃了一惊,随即眸子快速滚动,一瞬间思量许多,道“既然殷棋回来了,侯爷正病的厉害,不如叫他到侯爷面前侍候罢。”

    营帐之内,詹无序隐约听到士兵说殷棋回来了。他当下心急如焚,一口热血无有憋住,直接呛了出来。

    殷棋是他的义子,名义上是他最为亲近的人。虽然殷棋乃是奴隶出身,但若是詹无序死了,恐怕会牵连殷棋。正所谓斩草除根,大鸿胪是不会放过殷棋的。

    眼下大鸿胪答应叫殷棋去近前伏侍詹无序,便是想要将殷棋一起扣押起来,到时候詹无序一死,便将殷棋一同杀了以绝后患。

    “殷棋”

    詹无序已然没有力气开口说话,他的目光望着营帐门口的位置,运筹帷幄的活了一辈子,头一次如此不知所措。

    “殷棋已经去了”

    此时此刻,小太子荆白玉正好与厉长生说起殷棋的事情。

    厉长生好不容易将大太子姜笙钰哄着乖乖回了营帐,才松下一口气来。无有姜笙钰在身边,荆白玉可算安静多了。

    厉长生点头道“冯先生的解药已经配好,我便叫殷棋去了詹国营帐那边。”

    荆白玉皱着眉头,露出担忧的神色,道“师父的医术是无需担忧的。可是詹国那面防范的如此严密,殷棋带着解药过去,搞不好会被大鸿胪搜查出来,那岂不是白费了功夫”

    厉长生笑道“所以我让殷棋多带了几个药瓶,可多多分散一下注意力。”

    荆白玉仍是有些理解不了,多带几个药瓶,不是一样会被搜出来这有什么分别呢

    厉长生笑的老谋深算,说“放心罢,只要殷棋能见到詹无序,詹无序的命就算保住了。”

    荆白玉纳罕道“说的仿佛殷棋便是詹无序的解药一般。”

    “谁说不是呢。”厉长生幽幽的道。

    果然就如荆白玉所担忧的那般,殷棋被带了过去,大鸿胪瞧了他一眼,便摆摆手。

    有两个士兵上前,立刻对着殷棋搜身起来,上上下下,绝不放过丝毫。

    “大人”士兵们搜查一遍,手中皆是捧着许多小瓶子,道“搜到许多药瓶,具体什么药尚不明确。”

    大鸿胪眯了眯眼睛,道“殷棋,你身上带这般药做什么”

    殷棋面色冷淡,道“在外办差,身上不可多带些个精创药我竟不知,咱们大詹有这样的规矩。”

    大鸿胪冷笑一声,说“好,没人不叫你带。但是侯爷的营帐里什么药都有,还有太医按时前来问诊,所以你无需担心,这些个药,老夫便帮你收下了。”

    “你”殷棋一瞪眼睛,伸手便要去抢大鸿胪手里的那瓶药。

    大鸿胪当下呵斥说“押住他”

    殷棋一路上都未曾有好好吃饭,如今已瘦的脸颊微微凹陷。况且他不过十五六岁,被四个士兵扑过来压制在地上,根本无法动弹,就算他真的力大如牛,也无济于事。

    大鸿胪道“给他戴上枷锁。”

    “是”士兵们立刻应声。

    殷棋被带上了枷锁,这才被大鸿胪推搡着,直接扔进了詹无序的营帐之内。

    大鸿胪在外面说道“看好了,一个也别放出来,可知道了”

    “是大人”士兵们道。

    “殷棋”

    殷棋跌入帐内,便听到一声虚弱的声音,与义父平日里的声音全无相似之处,虚弱到了极点,沙哑到了极点。

    殷棋顾不得跌伤的手心,赶忙爬了起来,摸着黑往里跑去,说“义父义父”

    殷棋一眼便看到了躺在他上的詹无序,就算帐内光线灰暗,也难以掩饰詹无序惨白灰白的脸色。

    “义父”殷棋扑在榻边,只觉得眼眶酸楚的厉害,实在控制不住,眼泪断了线一般的淌下来,道“义父,您还好吗您吐了很多血,到处都是血”

    殷棋摸了满手的鲜血,这些血迹似乎还是热乎的,烫得他整个人禁不住颤抖起来,心中又是绝望,又是伤心,又是愤恨。

    “殷棋别哭好孩子别哭”

    詹无序断断续续的说着,想要去握住他的手,却提不起一丁点的力劲儿。

    詹无序喃喃的道“我征战沙场一辈子,十三岁便立下军功。但到头来连你也是保护不了,还要拖着你一同受苦。若是若是当初你未有遇见我,也无需”

    詹无序没力气再说下去,殷棋是无心再听下去。

    殷棋哭着道“义父,若是殷棋当年没有遇见义父,恐怕早已死了。”

    “只是你跟着我,同样一天好日子也未有”詹无序惨淡的一笑,说“你看就如同现在一般”

    “不”殷棋赶忙伸手抹了抹自己的眼泪,道“义父,现在还有希望,殷棋不会叫义父死的,我发誓。”

    “殷棋”

    詹无序再熟悉殷棋不过,听他突然这般说,语气里隐约有些不对劲儿。

    殷棋左右四处去寻,但什么也未有找到。这营帐之内空空如也,一把裁纸刀都未有,他被推进来之前,身上的药瓶与武器,也尽数被大鸿胪收走。

    殷棋当下心一横,干脆举起手来,狠狠的在自己腕子上一口咬下。

    “殷棋”

    詹无序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连忙用尽全力去叫他。

    殷棋对自己下手也绝不含糊,血珠滚滚的顺着他的手腕流下,“滴答滴答”的,与詹无序方才呕出的热血混在一起,霎时间分不出彼此来。

    “义父快,喝了殷棋的血,义父便能好了。”殷棋生怕自己的血流到地上去,赶忙凑到詹无序口边,说“这乃是冯先生调配的解药,一定会有作用的,义父快饮。”

    “殷棋”詹无序不敢置信的瞧着殷棋,热血顺着唇缝滚进他的嗓子里,就仿佛是滚油一般。

    厉长生早已想到,就算殷棋可以见到詹无序,但殷棋携带的解药,是无法拿给詹无序的,绝对会被大鸿胪提前搜走。

    厉长生与冯陟厘商量了一番,提出一个想法来。若是藏在身上,无法被拿走的东西,恐怕便是殷棋的血与肉了。

    冯陟厘以前从未有过这样的想法,只觉得厉长生语出惊人,但倒不无道理,全然可放手一试。

    厉长生叫来殷棋,殷棋已然下定决心,不论如何,就算一命换一命,他也愿意去救詹无序。

    冯陟厘当下调配了草药,拿给殷棋让他服下。然而像普通那般,只是服下治病剂量的草药,根本不足以让殷棋的血液起到解毒功效。

    冯陟厘独自在营帐内研究了很长时间,终于又将殷棋叫了过去,让他再次服下药剂。

    殷棋身上那些个瓶瓶罐罐,乃是厉长生特意让他带上的,无一例外,的确便是精创药无疑,当然这些药瓶全是为引人耳目。

    若是殷棋赤手空拳的去了,怕是大鸿胪才要多思考一番。

    这么一来,大鸿胪搜走了小药瓶,并无发现殷棋本身的问题,直接将他放入营帐,厉长生的计划便算是起了效果。

    詹无序焦急的道“殷棋你这样会失血过多的。”

    “义父,我不怕死,向来都不怕”殷棋趁着詹无序无力反抗,又将伤口咬开一些,以免血液凝固,低声道“我只怕自己无能,帮不得义父的忙。我只怕自己会眼睁睁瞧着义父再也醒不过来”

    “殷棋够了够了”

    詹无序心中复杂的很,说“义父也不能看着你死”

    詹无序感觉热血顺着喉咙滚下,不多时,浑身上下都暖洋洋的,说不出的受用。

    他忽然发现自己有了些力气,声音亦是有了些底气。

    詹无序立刻一个翻身坐起,一把扣住了殷棋的手腕,道“殷棋,别”

    他话未有说完,就感觉殷棋的胳膊软绵绵的,詹无序一碰他,他便如一根轻薄的羽毛,瞬间飘然而下。

    詹无序伸手将人抱住,以免殷棋摔倒在地上,道“殷棋殷棋你怎么了殷棋”

    殷棋一时未有回答,眼睛也是闭着的,表情并无什么痛苦之色,像极了在沉睡的模样。

    詹无序心中惊慌不知,低声唤着道“殷棋你听到义父的话了吗你睁开眼睛看看义父”

    殷棋的手腕被他自己咬得血肉模糊,詹无序一行呼唤着他,一行快速用衣服给他包扎起来。

    “义父”

    殷棋这段日子因着绝食,身子骨实在太过虚弱。而眼下失血过多,再加上药效过猛,他如何能吃得消只是短暂昏迷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詹无序瞧他转醒,稍微松了口气,说“殷棋,你感觉如何”

    殷棋缓慢的摇摇头,嘴角露出一丝笑容,说“义父没事太好了。殷棋有事情求义父请义父不论遇到什么事情,都要都要活下去。就算不在不在詹国,就算殷棋不能陪同义父但只要义父活着”

    “殷棋,你先别说话。”詹无序心中止不住的颤抖,说“殷棋,你没事的,听话,知道吗”

    殷棋点点头,表情十足的平静。他心里其实也这般平静,再安详不过。

    冯陟厘在他服药之前,已然对殷棋说过。解药只是对詹无序所言,对他便是毒药中的毒药,让他想好了再服药。

    殷棋未有丝毫犹豫,他心中早已打定主意,只要能救义父,便什么都无所谓。

    “殷棋,你不会有事的。”詹无序抱着他,无比坚定的道“义父不会让你有事的,你相信义父。”

    殷棋说不出话来,只觉得眼皮沉重不已,眼前的詹无序变得越来越模糊,最终沉浸无限的黑暗之中。

    “殷棋”

    这会儿营帐外间已然天色大黑,天上悬着一轮满月,亮堂堂的,难得今儿个晚上星星也多的紧,荆白玉托着腮仰着头,分明是在看星星,眼睛却一眨一眨的,眼看着就要支撑不住睡着过去。

    “太子”

    厉长生笑着走过来,低声叫他。

    荆白玉全无听到,仍然入定一般托着腮。

    厉长生又道“闺女”

    “嗯”

    荆白玉含糊的答应了一声,喃喃的说“厉长生厉长生大坏蛋”

    厉长生瞧他迷迷糊糊的竟然是在说梦话,着实哭笑不得,道“太子,别在这里睡,会着凉的。回去睡罢,时候不早了。”

    荆白玉总算揉着眼睛醒了过来,说“不行,人还没来呢他怎么还不来呢再不来,殷棋不会死掉罢”

    “这可说不准。”厉长生道。

    两个人正说着,但听“哗啦”一声轻响,有鬼魅一般的黑影出现在附近。

    “来了。”厉长生低笑说“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啊”荆白玉纳罕的道“曹操是谁”

    “这”厉长生被问的一阵语塞,说“说来话长。”

    “是你的朋友吗”荆白玉追问说“以前没听你说起过呢。”

    “厉长生”

    厉长生来不及解释自己与曹操的关系,那黑影已然近前,断喝一声,声音充斥着愤怒以及急切。

    “看来尚南侯的病好了。”厉长生笑着说“很有精神头的样子,冯先生果然妙手。”

    “那是自然,那可是本太子的师父啊。”荆白玉挺着小胸脯沾沾自喜的说。

    来者可不就是尚南侯詹无序

    詹无序服了解药,眼下已然看不出哪里还有病痛的模样。只是他怀中抱着的殷棋,此时毫无生气,面色灰白一片,紧闭着双目,呼吸也微弱至极。

    厉长生低头去看殷棋,道“失血过多,中毒致深,命不久矣。”

    詹无序瞧着厉长生的目光仿佛利刃一般,还是淬毒的利刃,恨不得将厉长生一刀刀活剐。

    然而詹无序开了口,却说不出别的话来,只是道“救他”

    厉长生笑得煞是亲和,说“殷棋乃是太子与长生的故友了,救他并无不可。”

    他说着瞧向荆白玉,道“有劳太子,带殷棋入内,看看能否给殷棋解了体内的毒。”

    “好。”荆白玉小大人一样的点头,说“本太子跟随师父学医也有个把月了,我的本事也不小,我便用殷棋练练手好了。”

    荆白玉一挥手,叫来了萧拓与陈均年,两个人将殷棋带入营帐之内。

    “哗啦”一声,营帐厚厚的帘子垂下,遮蔽了詹无序的目光。

    “眼下,”厉长生笑得无有什么诚意,道“是时候该说说,尚南侯与詹国之间的事情了。”

    “以为我会背叛詹国”詹无序面无表情的瞧着他。

    詹无序此时浑身是血,不只是他的血迹,还有殷棋的,混成一片,仿佛从炼狱里爬出的恶鬼,着实吓人的很。

    然而厉长生心中明白,吓人的从不是什么鬼怪,反而是活人那颗琢磨不透的心。

    “昨日不会,不代表今日不会。”厉长生笑着道“你也看到了,你的愚忠,昨天带给自己莫大的麻烦,今日带给殷棋生命之忧,而明日它将带给詹国百姓噩梦一般的灭顶之灾。你可明白我在说些什么”

    詹无序双手攥拳,未有立刻回答。但他同样心思缜密,哪里能不知道,厉长生在说些什么。

    厉长生说道“此次会盟,詹国归顺大荆已然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昔日是,今日更是。有了姜国太子姜笙钰的帮忙,你以为日后詹国还有好日子过”

    厉长生顿了顿,继续说道“太子荆白玉乃是此次代天子特使。若是尚南侯愿意,太子殿下返回都城,便会奏明皇上,册封尚南侯为詹王,立刻派遣往詹地。”

    “你的意思是”詹无序眯着眼睛说“让我顶替君上。”

    厉长生点点头,很自然的道“正是如此。詹国王上已然老眼昏花,是时候让贤了。”

    “你以为我会答应”詹无序道。

    “自然。”厉长生笃定的道“若是你不同意,今天不但你要死,殷棋也要死。你们詹国使团是一个也活不了的。而太子殿下仍会禀明皇上,另外派遣一个识时务者,往詹国去成为詹王。到了那时候,你以为天子会在意那小小的詹王是否还姓詹吗”

    “厉长生”詹无序咬牙说“你这是威胁我”

    厉长生摇头,道“并非威胁,只是提点尚南侯罢了。背叛一个人,好过背叛整个詹国。你也知道,若是随便派遣个人去詹国,到时候詹国的百姓会如何罢再者说了,那殷棋为了你九死一生,哪日不是提心吊胆过的日子,如今殷棋救你,你便忍心眼睁睁瞧着他去死吗若是你不肯答应,那么只希望,你与殷棋缘分至深,下辈子还有再相见的机会。”

    “厉长生,你是个厉害的人物。”

    詹无序突然放松了拳头,呵呵的笑了出来,嗓音里沙哑无限,听起来有些个悲凉。

    他说“你说的都对,我没有拒绝的理由,也没有拒绝的本钱。”

    厉长生笑道“若是尚南侯不再开口,那么长生这边就要去回禀太子殿下了。”

    “厉长生,”詹无序无有回答他的话,只是说道“你可曾瞧见今日无序这般惨淡的下场”

    厉长生不语。

    詹无序道“你比无序聪明得多,手段狠辣得多,更为杀伐果断,无牵无挂。但你可知道,一个人走得有多高,跌得便会有多很。你的结局会是如何模样,无序当真想要亲眼瞧一瞧”

    “怕是要比无序,更为惨淡罢”

    “尚南侯多虑了。”

    厉长生仿佛并不在意他的话,抬头去瞧头顶的满月,道“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谁又说,圆了的月亮不会便缺,缺了的月亮永远无法再圆”

    厉长生说罢了,转身往营帐而去,未有回头,只是冲着尚南侯随意摆摆手,道“若是尚南侯想看,便睁大眼睛,仔仔细细的看清楚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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