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嬷嬷昨日给她梳妆前,教过她几句房事忌讳,宝缨红着脸没大认真听,卢嬷嬷让她不用担心,一开始总会不爽利的,静王生性不是粗鲁的人,宝缨心下一空,再抬眼看,卢嬷嬷给她盘了孟贵妃都不乐意梳的妇人髻,老气横秋,将她衬的过分端庄,宝缨偷摸摸的给拆了。
    苏起毁人不倦,凭什么还能睡的这么安稳不说她嫁的是人是鬼,她也算嫁了。宝缨心里像打了个结,泪花悉数浸在枕面里,就这么默默开始了和苏起作对式“熬鹰”。
    天蒙蒙亮时,她撑不住闭目养神了会儿,用指甲掐着手心及时醒了。
    伺候苏起的小厮丫鬟鱼贯而入,苏起在外间净了面,在宝缨看来他纯粹不怀好意思的探身进来一瞧,她乌眸清亮,一夜过去依旧不染一尘的好颜色,躺在榻上,不知在想什么,眼里却一如既然不肯容他。
    苏起就着他用过的手巾帕子,朝她面上一抹,再用掌心一拂。
    “爷去上朝。”他迫使她闭上眼。
    等他移开手,宝缨又睁开了。
    她眼睫挠的他手心痒痒的。
    苏起在她眼下摩挲着“可怜见儿的,你是要等着爷下朝么”
    呸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宝缨被他气的嗓子直冒烟,摆出一副装聋作哑脸,也不应。
    等苏起的脚步声离远了,几不可闻。她顿时松了一口气。
    宝缨捡起鞋袜,弯身下榻。
    浅缥色的凤头鞋,她穿着正合适,却不是她原本的鞋袜。
    陆离阳光穿过悬绣卉纱帐的拔步床,大致能辩出里屋陈设雅致。悬瓶、桌屏之类的,光是一座红珊瑚就能看出里头承载的富丽,色泽美奂,质地喜人,壁上挂着山水画寥寥几笔,琼花玉树,乍一看画的像龙宫水殿似的。
    景平帝也送过孟贵妃红珊瑚。宝缨过去进宫请安时见过,没有眼前的招眼。
    不说孟长夫给老太太新俢的永禄堂,这里比肩长信宫也是不差的。
    宝缨看着窗楹出了神,茜纱依稀可见外面抄手的四面游廊,崇阁高起,彩焕螭头,粉墙琳瓦,隐在苍甍山邸间,幽静自然。
    汴京城谁家会有这样的园子
    宝缨忧心的不止这个。
    她身上裹着一件裳裙,看着像她昨日的嫁衣样式,细看少了许多繁缛纹路,罗锦的料子,盈盈束腰。
    宝缨摸了摸腕,又碰了碰耳垂。
    她的镯子和耳坠都不见了。
    “吱呀”
    外间传来的动静。
    丫鬟个个穿着体面,佩着清一色淮上侯府的腰牌,平日里上好吃穿用度养出的气色。要是给麻衣瞧见了,一准要意难平的叹出声。
    淮上侯府
    宝缨打定主意不说话,没想到意料之外的受了个大礼。
    梳洗的胰子手巾一应俱全,桌上也布了膳,门被带上。
    宝缨若是个有脾气的,这时候就该万夫莫开的冲出去才对,做亏心事的又不是她,到头来成了她见不得人
    一来宝缨到底生的太乖,没脸拿下人撒气。二来毕竟是主人家不对,他苏起算哪门子的待客有道
    宝缨当做借他这里稍稍梳洗了,却没动筷子,坚决不用嗟来之食。目光略过桌上佳肴,停住了。
    淡淡的茶香往鼻尖蹿。
    竟是武夷金牡丹。
    孟长夫曾得过二两武夷金牡丹,那时清平侯在世,率兵回京途中经过武夷山,在庆功宴上慷慨赠客,孟长夫因露了个脸得来二两,只够泡一壶茶,结果战战兢兢揣回府上又被崔小娘哄了去,汪氏闹了好大的脾气,导致三姐四姐一见了孟微月就没好脸色,宝缨成了夹缝中求生,两头难做人。
    宝缨之所以会记得这茶,不是因为孟长夫,而是祈岩偏爱这茶,在宝缨幼年时每每拿拨浪鼓哄她的袖口都沾着这气味,带着让人安定的力量儒雅开口,最爱讲她抓阄时的故事,“书桌上这么些价值连城的书稿,囡囡一样不要,非要去捡清平侯膝下那个孽障的策论,还不是仗着清平侯在世才敢挥霍,文章表面看着字里行间意气风发,读来投机取巧,迟早要栽大跟头,囡囡可不许向他学。”
    罢了。
    苏起是苏起,茶是好茶。
    宝缨太渴了。
    她抬袖掩面,味蕾变得清晰,没有咽下,而是垂首,利索的将茶盖合上,比划着位置摆回去。
    宝缨只愿意将苏起的茶水含一含,聊以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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