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窈懒懒斜倚在白铜漆画熏笼上,笑问“那你知道下一句是什么吗”

    鬓鸦摇头“就只记得这一句。”

    令窈招招手, 示意她靠近“你过来, 我告诉你。”

    待鬓鸦将耳朵凑近, 令窈将手伸过去,刚消融在掌心的雪全贴到鬓鸦肌肤上, 她悄声道“下一句我也不知道,可我知道什么叫美人不胜娇怯。”

    鬓鸦猛地被雪冻了脖颈, 一个寒颤跳起来,又羞又气,顿足“郡主又欺负人”

    说完,她跑到屋前的芭蕉,捧一手叶间的积雪,令窈伏在熏笼上,见她逼近,笑得直喘气, 偏生又装出害怕的模样“好姐姐,饶过我罢,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鬓鸦一手捧雪,一手叉腰,半开玩笑“当真不敢了”

    令窈嗤嗤笑“鬓鸦, 你摆这个阵仗, 像极了太后娘娘, 去年她也是这样训我。”

    鬓鸦抛开雪, 拍拍掌心, 围到令窈身边去,端了刚热好的汤婆子暖手,叹息旧事“去年郡主与太子殿下打雪仗,抛出去的雪团不小心掷中太后娘娘,殿下只说是他投的,太后娘娘不信,瞪了郡主好几眼,吓得我还以为郡主又要受罚。”

    令窈将手搭上鬓鸦怀中的汤婆子“她哪能罚我,她若罚我,她的宝贝孙儿也要跟着一块受罚。”

    鬓鸦感慨“明明郡主也是太后娘娘的外孙女,不知娘娘为何总是为难郡主。”

    令窈“寻常人家家里,外孙和孙儿的待遇,尚且有所分别,更何况是皇家贵胄。她不稀罕我,我也不稀罕她。”

    鬓鸦噤声,得亏是在临安城,这要是在汴梁,话传进太后娘娘耳中,只怕又要训诫郡主。

    院子里的小丫鬟有说有笑从门外进来,鬓鸦问“怎么才回来手里拿的什么东西”

    走在最前方的小丫鬟立马跑过去,掀了绢布,露出绿瓷手托里的东西“今日南世子过府探望二少爷,给各房捎了礼。”

    令窈一看,都是些小孩子玩的玩意,虽然俗套,但做工精良,价值不菲。她随意拣了个玲珑小巧的翠玉空竹,就当是挑完了“给其他房送去罢。”

    小丫鬟“大奶奶说,南世子给郡主备的礼是单独一份。”

    令窈不以为然,随意将东西赏给跟前伺候的小丫头,喃喃道“也不知道他来找哥哥作甚。”

    鬓鸦摆手屏退小丫鬟,低声说“中午我遇见飞南,他悄悄告诉我,南世子在二少爷跟前提起南姑娘,说自东街遇险一事后,南姑娘担心二少爷的身体,所以托他来问候。”

    令窈皱眉,“南文英”

    鬓鸦“依我看,南姑娘对我们二少爷”

    “不许胡说。”令窈心中郁结,瓮声瓮气“哥哥今年才十五,身子又不好,就算日后议亲,也得等到二十以后。”

    鬓鸦察觉到她闹小情绪,立马转换话头“待会要去书轩斋,东西都准备好了,只是雪中难行,今日不宜用肩舆。”

    令窈没有多想“那就传让山阳来,让他背我过去。”

    鬓鸦迟疑“他肯吗”

    令窈脸上换了笑容“他不肯也得肯,我可是他家主人的爱徒。”

    今日山阳手脚倒快,没有推三阻四,按时来接令窈。他背了令窈在园子里乱逛,令窈提醒他“这条路不是往书轩斋去的。”

    山阳“我知道。”

    令窈警惕起来“你打什么鬼主意”

    说话间,山阳已经将她放下。墨绿色的竹林被皑皑白雪覆盖,两三斗枝叶盛满寒冬,林中石亭有人雪中品茶。

    山阳故意闹出动静,令窈只来及听见其中一人说“对了,上次吩咐的事情我已经办妥。”

    另一个是孟铎的声音“你办事得力,我很放心。”

    “那个华家”

    听到这里,再无下文。魏然已经发现她,厉鬼般凶狠的眼神眺过来“是谁”

    山阳将令窈从竹林间推出去。

    魏然一愣“怎么又是你,小郡主”

    令窈不理他,径直去看孟铎的脸色,解释“并非我偷听,是山阳他捣乱”

    孟铎走到她面前,拨开沾雪的竹子,伸手将来不及逃跑的山阳揪出来。山阳看向魏然“大人救我。”

    魏然抬手一个爆栗弹到山阳额头“我与你家主人谈事,你为何作怪,还叫我救你”

    令窈大抵猜到山阳的心思,他或是知晓她上次撞破魏然与孟铎之事,想要重蹈旧事,令她受罚。

    真真是个坏山阳。

    孟铎对山阳说“你既有捉弄人的闲工,不如将府里过冬的柴木劈完,什么时候劈完,就什么回来。”

    山阳呜呼哀哉“先生。”

    令窈得意洋洋看山阳一眼,目光触及魏然打量的眼神,心中并不惧怕,仰起脸大大方方让他看“魏大人,半年不见,你消减了些。”

    魏然警惕,看向孟铎,孟铎“如今她随我习书,你无需提防她。”

    话虽这样说,两人却不再继续刚才的谈话。魏然弯下腰,回应令窈的话“半年不见,郡主长高了。”

    令窈“只是长高而已吗”

    魏然一怔,随即抛出许多好话,令窈听了,打趣他“魏然,你夸人的功夫可不怎么好,何必说那么多,一句郡主花容月貌倾国倾城不就得了”

    魏然尴尬微笑“受教,下次再见郡主,一定夸得郡主心满意足。”

    令窈深知不能过多掺和孟铎的私事,主动拉过山阳,命他背她往外去。待上了山阳肩背,她回头笑着对孟铎交待“魏然虽好,但先生也不能忘了我这个徒儿,早些赶来为我上课罢,莫要姗姗来迟。”

    令窈走后,魏然也准备离开,此地不宜久留,他还要赶回汴梁。

    忽然孟铎叫住他,吩咐“替我准备一份贺礼。你在宫里时日长,自然更懂女孩子的喜好,礼物不必贵重,清新别致即可,赶在大年初一之前让人捎来。”

    魏然这才想起大年初一是令窈的生辰,每年宫里都要为她设宴庆祝,皇帝亲力亲为,可谓是极尽奢华。

    他明知故问“是给谁的礼”

    孟铎迈进雪里,头也不回“还能有谁”

    魏然为难“她自小长在富贵窝里,只怕瞧不上寻常之物。”

    孟铎已经远走。

    魏然叹气。这可如何是好,要讨小郡主的喜欢,难于上青天。

    今年临安城的除夕夜,并不比往常热闹。城中人家大多免了守夜的旧俗,只因第二日要赶去参加郑家的游宴。

    大年初一,本该是阖家探亲戚互相拜贺的日子,为免各家不方便登门参宴,一般不在此日大设宴席。今年却不一样,郑家大摆筵席,提前数月便通知城中各府人家。

    若是换做别的理由,众人也就推了。偏偏是小郡主生辰,哪能不去

    宴席从早到晚,连设三日,郑府门口宾客如云。

    大老爷不在,三老爷在外间招待宾客,忽见华家大老爷携一对子女而来,其后奴仆挑箱扛箩,比别家的贺礼要多三倍。

    三老爷还以为自己看错。华家与郑家并无深厚交情,且因着小郡主的缘故,两家颇有结缘之嫌。今日他们肯上门参宴已是意料之外,哪里想得到竟还会备下如此厚礼。

    华大老爷示意华晟和华朝去给令窈问安时,令窈正和郑嘉和说话“你就坐我旁边,反正不许你坐那么远。”

    郑嘉和提醒她“你该坐祖母那边的主桌。”

    令窈理直气壮“我坐哪桌,哪桌就是主桌。”

    郑嘉和低眉浅笑。他难得穿红,朱色金线袖边的圆领袍,玉簪冠发,因着璧白的面庞不似平常病容,笑起来如兰似桂,更添少年英气。

    令窈只觉赏心悦目,还想多瞄几眼,被一道洪亮的祝语打断。

    “遥叩郡主金安,愿郡主芳辰吉乐”

    令窈抬眸,望见华晟低身鞠躬,旁边华朝结结巴巴地将他刚说过的话复述一遍。两人百般恭顺,像是被谁拿刀架在脖子上一般,唯唯诺诺。

    令窈虽颇感意外,并不想与他们兄妹二人过多交谈,也没说谢,点点头就算打发他们了。

    倒是郑令清大惊小怪,同郑令婉说“华家的人怎么了,吃错药”

    郑令婉只答“或许是不想再生事端。”

    华家兄妹走后,陆续又有别府的人过来祝贺令窈生辰,不多时,南康泽带着南文英出现。

    令窈受了南康泽的礼,转眸望见南文英看郑嘉和的眼神。不止她一人看见,郑令婉也察觉到了。

    南康泽道完庆贺语,同郑嘉和说“二郎,我新得一副阎立本的仕女图,不知是真是假,可否请二郎帮我鉴鉴”

    郑嘉和看了看令窈,方才开口回应南康泽“可否下次”

    令窈怕被人瞧出她小气,佯装大方,道“何必等下次,二哥哥快去快回。”

    待郑嘉和跟南家兄妹一块走了,令窈又觉得后悔。她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刚巧与郑令婉撞上目光。两人心领神会。

    令窈招手“二姐姐,你坐过来些。”

    郑令婉犹豫半晌,推了郑令清挽留的手,坐到令窈身边。

    令窈口是心非,悄声说“南姑娘出身好,模样也好。”

    郑令婉低了声音“她确实很好。”

    一时间相对无话。沉默片刻后,郑令婉开口“她的心思未免也太明显了。”

    令窈丝毫未觉自己的话老气横秋“就是,小小年纪,就打起这样的主意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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