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九卿被带走,靳月被禁在宅子里,外头皆是衙役住驻守,谨防有人闹事。
    “少夫人,这事摆明了是栽赃嫁祸。”霜枝忿忿。
    立身长廊,天似穹庐。
    靳月侧目回望,勾唇笑得凉薄,“你能想明白,旁人却不会作想为何”
    霜枝仲怔,明珠应声,“他们所需要的只是一个合适的理由,禁足少夫人,让公子和少夫人分开。”
    “分瓣梅花计”霜枝心下微惊,“那可如何是好公子”
    “不入府衙,知府大人就会被牵扯进来,咱们家这位爷,可不希望一手打理干净的历城,又被人搅得乌烟瘴气。”将知府撇清在外,宋宴便不好拿知府下手。
    护住了知府,就等于护住了历城,护住了英州。
    等同,护住慕容家
    袖手坐花厅,靳月淡然自若的剥着花生,明珠和霜枝就在边上候着,心里了然,少夫人这是在等人。瞧少夫人指尖的力道,不只是在剥花生皮,更像是在剥某些人的皮
    比如
    老管家进门行礼,“少夫人,燕王府的人来了”
    指尖的动作稍稍一顿,靳月眼皮子微抬,笑嘻嘻的嚼着嘴里的花生仁,“让他进来。”
    “是”老管家躬身退下。
    不多时,便有清晰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快速踏入厅内。
    “都下去”宋宴开口。
    明珠和霜枝自不予理睬,她们又不是燕王府的奴才。
    “下去吧”靳月端起杯盏,抿一口清茶,润润嗓子。
    二人还是没有动弹,若是出去万一这坏东西起了坏心思怎么办
    “你们怕是忘了,皇上早有谕令,小王爷不管有多生气多激动,想必都会保持清醒,毕竟”她勾唇,眸带嘲讽,“抗旨不遵,是要掉脑袋的”
    如此,霜枝和明珠行了礼退下,倒是差点将圣谕忘了。
    “得元禾公主提醒,替本王捡回一条命。”宋宴面色黢冷,眼神就跟刀子似的,在她身上游走。
    宫中一别,再见却是这般光景,他不远千里而来,虽说是为了公事,但是这般日夜兼程,何尝不是因为心中挂碍的缘故
    他腕伤未愈,她冷言冷语。
    “小王爷客气,应该的”靳月顾自剥着花生。
    如今她是公主,他是小王爷,身份上不存在悬殊之说,大家平起平坐,无需见礼。
    再者,这不是京都城
    在宋宴来之前,傅九卿和知府已经捋了一遍燕王府的探子。
    “傅九卿下狱,你手里也不干净”宋宴拂袖落座,瞧着她半垂眸的样子,长长的羽睫掩着眸底精芒,随着她咀嚼的动作,光洁的腮帮子一鼓一鼓。
    喉间微微滚动,指尖蜷起,他想摸一摸她的脸。可惜,圣旨搁在那儿,就像是无形的屏障,也是他跨不过的横沟。
    靳月没接他的话茬,仿佛压根没放在心上。
    “众目睽睽之下,知府不敢包庇傅九卿,待本王回到京都城,奏明皇上”
    “你很闲吗”靳月忽然开口。
    宋宴狠狠皱眉,忍了心头的怨气,“什么”
    “傅家的事,同你有什么关系历城的事,为什么要你来插手我相公的案子,燕王府凭什么指手画脚”靳月脸上在笑,目光却冷到了极点,只差将“虚情假意”四个字甩他脸上。
    宋宴被堵得心肝颤,怒色浮起,锐眸直勾勾的盯着她,“本王不知道你们来历城打得什么主意,但这地方极为特殊,不是你想怎样就能怎样”
    “毒是你下的”靳月又不是傻子,会被他牵着鼻子走。
    宋宴冷笑,“与本王何干污蔑本王,该当何罪”
    “既然不是小王爷所为,那就没什么可说了。”她可不想让宋宴把事儿,牵扯到了慕容家的案子上,否则就是将把柄交到宋宴手里。
    霜枝借着奉茶的机会,悄悄与靳月递了个眼神,见着少夫人没什么反应,只能呐呐的退出去。
    “如何”明珠问。
    霜枝摇头,“少夫人不让插手。”
    “嗯”明珠紧了紧手中剑,瞧着不远处的程南,燕王府出来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事实上,宋宴在等着靳月求他。
    她不是一口一个相公吗不是夫妻情深,如胶似漆吗既是如此,傅九卿入了府衙大牢,她这个当妻子的,得想法子救人吧
    可靳月呢
    偏不开口。
    “小王爷还有事”靳月明知故问,眉峰微挑,淡然自若之态,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
    宋宴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看起来她对傅九卿的感情,并没有想象的那么深。所以月儿,你心里所承载之人,依旧是本王,对吗
    忘记前尘过往,兴许是老天爷开的一个玩笑,又或者是给他们一个机会。
    “月儿,其实很多事不是你所看到的那样。”宋宴声音低沉,神情略带爱上,连带着看她的眼神都变得温柔起来,“有些东西长在骨子里,一时半会是无法抽离的。”
    靳月端起杯盏抿一口,舌尖裹了裹后槽牙,“比如呢”
    “月儿,人的出身是无法选择的,但是”他想说,他可以改,并且已经改了很多,可与生俱来的优越感,不允许他说出这样低贱的话。
    他一出生就是燕王府的小王爷,众星环绕,集万千宠爱于一身,那样尊贵无比的身份,是旁人几辈子都修不到的。被定格的人生,有时候也有诸多无奈,可更多的是他自己一手造就,怨不得他人
    “出身无法选择,那为人处世总归是自己做的选择吧”靳月起身,“小王爷,您若是没别的事,我就不陪您聊天了,等厨子做好了点心,我还得去一趟大牢对了,您也别等着了,我可能会待在大牢里,陪相公聊天解闷。”
    “你宁愿跟他一起留在大牢里,也不愿面对本王吗”宋宴袖中双拳紧握。
    靳月觉得自己说得够清楚,没成想这宋宴的耳朵,竟是摆设
    装聋作哑
    成。
    她就再说一遍,“自己人和外人始终是有区别的,相公是自己的,小王爷您说是不是我有事先忙,小王爷请自便”
    宋宴自然是不敢碰她,箭步走到门口站着。
    花厅大门被重重合上,门外的霜枝和明珠刚要敲门,却被程南快速拦下,“有圣旨在,小王爷不会动公主一根毫发,你们虽然是傅家的奴才,但若是以下犯上,小王爷照样能处置你们。”
    这话,不假。
    “你”
    霜枝着急,生怕自家少夫人吃亏,此前在宫里,宋宴尚且不管不顾,这关起门来的事儿,只靠一张圣旨便能挟制吗
    倒是明珠知晓厉害,摁住了霜枝,“相信少夫人,稍安勿躁”
    霜枝咬着唇,死死盯着紧闭的花厅大门。
    “做什么”靳月皱眉,退后一步。
    “你觉得以你的能力,可保傅九卿安然无恙的离开府衙大牢”宋宴冷嘲热讽,目光灼灼的盯着她,“别忘了,除了元禾公主的身份,你什么都没有这是历城不是京都城,出了事也没有太后娘娘能为你撑腰。”
    这是教她识时务。
    “下毒的目的”靳月双手环胸,别开视线不去看他,“宋宴,你就这点本事吗枉杀无辜,栽赃嫁祸,手段低劣至极,不怕被人耻笑,德不配位”
    宋宴知道她嘴里没好话,却很享受与她独处的静谧,就他们两个,没有傅九卿,也没有顾若离,更没有惨烈的前尘过往。
    “求我,我保他。”宋宴开口。
    靳月皱眉,终是将目光聚集在他身上,“条件呢”
    “离开他,回到我身边来。”
    他说这话的时候,掌心攥得生紧。若无那道圣旨,此时此刻,他定要将她揽入怀中,向她宣告她是属于他的,这辈子都别想逃开。
    四下安静得,只剩下浅淡的呼吸声。
    靳月仰望着他,在爹和众人的描述中,她曾经如狗一般为燕王府卖命,又被这帮无情无义之人狠狠糟践,弃之如敝屣。
    站在燕王府的角度,她只是个低贱的奴才,配不上这位高高在上的小王爷。就算被糟践,也是她活该,是她自取其辱,卑贱之躯,还妄想摘到天上的月。
    “只要你肯回来,小王妃的位置还是你的。”宋宴近前。
    靳月冷笑,不知道是不是触及了什么,眼角微红,“我有独一无二的傅家五少夫人不当,要跑到燕王府,与小王爷后院里的那么多女人勾心斗角我是老寿星吃砒霜,活腻了吗”  宋宴急了,“她们都不会成为你的威胁小王妃,只有你一个。”
    “你当初对着顾侧妃,也是这么说的吧”靳月翻个白眼,“得了,别挡路,我还赶着去府衙呢”
    宋宴面带愠色,“你不信本王对你是真心的。”
    “我见过真心。”靳月绕过他,朝着大门走去,“傅九卿待我真心实意,我知道一个男人真心是什么样子,小王爷,回去之后对着镜子多练练。”
    宋宴紧随其后,站在回廊里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
    她终是没有回头,就好像最后那一次,他也不曾回头看过她。
    如果当初他肯回头,事情大概不会变成这样      “少夫人”霜枝与明珠疾步跟随。
    直到走出去甚远,靳月才顿住脚步,捂着心口坐在栏杆处,“这人真是阴魂不散,拖了这么久,府衙那头应该差不多了。”
    “少夫人,您是刻意拖着他”霜枝忙道。
    靳月揉着眉心,“要不然,你以为我想见他傅九卿自请入府衙,必定是跟知府大人有要事相商,我不跟着,就是诱着宋宴来找我。”
    “公子那么聪明,一定早有对策”明珠宽慰,“少夫人只管放心。”
    靳月一点都不担心傅九卿,那只狐狸狡猾着呢她只是担心大牢潮湿阴冷,为了做做样子,他定然会进去坐坐,万一身子吃不消,该如何是好
    “毒杀无辜之人,真是可恶”霜枝跺脚,“终究是一条人命”
    靳月回过神来,“对了,漠苍呢”
    “不过公子派了人跟着,应该不会有事。”明珠解释,俄而又道,“那人轻功极好,漠苍绝对跑不了”
    靳月皱了皱眉,“到底是什么人”
    明珠摇头,“只听君山提过,说那人是公子的心腹,轻功独步天下。”
    “少夫人,小王爷没欺负您吧”霜枝低低的问。
    靳月起身,总算平复了心绪,“他敢有圣旨在手,他敢碰我便是抗旨不遵。对了,人都跟上了吗”
    “是”明珠颔首,“管家派人跟着了,现在他们在明,咱们在暗。”
    “宋宴不出来,咱们还不好下手,现在他自个出来了,那就好办多了”靳月咂吧着嘴,“我有点饿了,去准备点吃的,我进大牢陪傅九卿吃饭”
    “是”
    “是”
    府衙大牢。
    最先来的不是靳月,而是宋宴。
    君山就在牢门外守着,见着宋宴自然是警惕万分,“小王爷”
    “大牢重地,为何还有这等闲杂人”宋宴黑着脸。
    知府大人赶紧行礼,“回小王爷的话,傅公子身子不济,又是元禾公主的夫婿,若是、若是无人照料,万一出了什么事,下官不好跟公主交代”
    “不许任何人进来”宋宴拂袖进门。
    程南拦住了君山,“不想傅公子出事,最好稍安勿躁。小王爷能明目张胆的来,傅公子暂时不会有事,但你若乱来,那就不一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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