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门口停了三四辆救护车, 不停有医务人员往来奔忙。
    桐山是离火灾现场最近的一家综合医院, 大部分轻中程度的患者被送来了这里。俞访云躺在病床上,差点也被护工一起推进急诊室。
    严奚如在大门口把他从病床上横腰抱下来, 姿势暧昧, 任由旁人目光打量。可他镇定又从容, 再无什么可怕。
    俞访云简单处理了下伤口,披了干净的白大褂就要进病房, 护士喊他“俞大夫,你自己也受伤了, 要不要先去休息一下”
    “不用了,我没事。”转头看见严奚如跟着他进来, 俞访云蹙起眉头, “你快点睡觉去, 两天没合眼了,还来搅和什么。这里人手足够。”
    严奚如却不听他, 固执跟着。俞访云关上门转过身, 严肃地对上这张憔悴脸庞“严奚如, 我怕你真的猝死,我还不想当鳏夫。”
    此话一出, 他怎么敢不遵医嘱。
    严奚如没离开医院, 就回办公室桌上趴了一会儿, 身上臭哄哄的,硝烟味,焦土味, 血腥味但他压着酸麻的手臂,只能闻到俞访云身上淡淡的味道,伴他沉沉睡去。
    梦里仍是惶急大火,被巨浪掀起来的却是自己,严奚如一身腹腰肚,心脾肝都摔得稀碎,只有手掌尚完整,被俞访云紧紧揉成一团,听他在耳边嗫嚅“你还在这里,我怎么,怎么能抛下你。”
    音落,火光炸裂,天地都破碎。
    噩梦咣醒。
    严奚如仍维持着在桌上枕臂的姿势,睁开眼,几寸之外就是俞访云的脸,他正勾起手指,轻轻刮蹭自己的鼻梁,忽然指尖一阵热气,对面正看着自己,眉眼含笑。
    被当场抓了个正着,俞访云忙将脸埋进臂弯,耳尖在晨曦里烫得发红。
    严奚如划他耳垂“昨晚过得还好吗”
    “还好,我还睡了两个小时。”
    “腰怎么样了”严奚如掀开衣服检查,只贴了张简敷,“还痛吗”
    “没事,不痛。”
    沉沉无言,严奚如把人揽进臂弯里,希望这个时刻能过得再慢一些。“昨天,一开始到火场的时候,我们都没想到是这么严重的情况。旁边的消防员和我说,他们都知道,这一进来就可能出不去。”他低声问他“你进来找我的时候也知道,对吗”
    俞访云侧头与他对视“我相信你不会有事。”
    “那还吓成这样”
    “因为我是你是你的师侄,也是你的学生。”俞访云多久没用这个借口了,说出来自己都磕绊,“所以,你拼了命想去做的事情,我也想去。能顶替我就顶替你,若不能,我也一定陪着你。”
    严奚如竟然有些发懵,不敢确信他字面下的意思。只是短短几个月,何堪他以性命相托。
    俞访云说“其实我爱你更久在你不知道的时候。”
    有多少人旷野奔跑,以为追逐星光,爱上的却是一碰就碎的泡影。可这个人站到自己面前,他才弄清楚自己爱的是什么。
    他爱他肩上力量,爱他背影坦荡,爱他披荆斩棘冲锋陷阵后,仍旧会站在原地等他。
    俞访云的声音轻飘飘的,像片羽毛似的,将严奚如整个人包裹其中。
    而后下一秒,空气都擦出火火,他一把将这点火的人抱到大腿上,用尽了力气亲他。唇舌猛烈撞击,撞出一片汹涌澎湃巨浪滔天,他丢了手中的浆,整个人投身于对方的汪洋。
    俞访云仰颈回应着他,热烈中仍然记得按住严奚如各个方向暧昧不明摸索的手。可哪顶得过他手臂的力气,直接被箍住了臂膀。
    对方膝盖使了劲,坐在他腿上便不容动弹。可是白日朗朗,这个人难道还真能荒唐到一张办公桌都不放过
    嘴上得空,俞访云大喘一口气“你是不是满脑子想的都是做那些事情”
    “是啊,时时刻刻,满脑子想的都是你。“严奚如坦荡承认,他刚睡醒的一点清智都被这豆蔻的一句话毫无道理地就夺了去,怎么还反过来怪他猖狂
    来回间,严奚如已经扯松了他袖口的几颗纽扣,手沿着凸起的血管摸到战栗的肌肤“我怎么舍得让你做鳏夫,我还要与你白头偕老到下一辈子。”
    “严厅长,还劳烦您大年初一的特意过来跑一趟,辛苦了。”
    “这次情况惨重,省里尤为重视。不论有什么困难,负伤的同志一定要照顾好了,我们负责到底。”严成松身板挺阔,身上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一旁比他还年轻的方光明倒衬得像个端马扶鞍的小人。
    严成松的视线在周围审视一圈“他人呢”
    方光明瞬间膝盖一软,忙不迭地推脱责任“严奚如啊,我们没想让他去的。但是昨天正好是他值的夜班,我都还没有收到消息呢,他已经自己坐上救护车呜啦呜啦地赶往火场去了诶呀您说这样,我怎么来得及拦得住他嘛 本来也是,按照顺序,他一个副主任医师,怎么会轮到他去一线救援现场呢”
    方光明噼里啪啦地解释一通,余光注意严成松表情,完全探测不到情绪,慌得小腿都打颤。“没有下次了严厅长,我向您保证,绝对没有下次了”
    严成松始终没说什么,遣开秘书,自己找来了医生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里面只蹦出两个字,“进来。”
    推开门进去,严奚如见到是他,脸上藏不住的惊讶,反应了半天才拼凑出一个字,“爸”
    “我来医院办事,顺便看你一眼。”严成松踱进一步,不再靠前,这是他们两父子最适应的距离,“昨天没事吧。”
    他实在学不会做一个软声关心的父亲。
    “没事爸。”严奚如像被这句话戳中,低头笑了一下。
    严成松看他奇怪,又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尴尬地后退了一步“人没事就行,注意身体,不要太拼命。”
    快走出门了又被严奚如喊住“爸要是昨天来得及,你一定还是想尽办法阻挠着我不让去吧,像以前一样。”
    严成松转过身来,怒气又骤然往上蹿“要是我真的想尽办法阻挠,你现在连这个医生都当不了你不要忘了,你妈就是在你三岁的时候,第一次出去奔赴救援时出的事我连她最后一面都来不及见到”
    “所以如果我母亲还在,她一定不会拦着我。”严奚如气势也不弱他,硬声道,“妈妈毕生都在为此努力,最后为她终身奉献的事业献身,为什你就不能把这当作一种光荣”
    严成松有片刻恍惚,抬起头“可你妈只是个急诊科的普通护士,她能有什么大的抱负她的愿望就是相夫教子,愿望你能平安顺利地长大。所以你怨我也好,恨我也好,这就是我帮她保护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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