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芽糖冷却变硬之后,闻秋各敲了一块自己留下, 其余的都让崔氏拿回家。
    拌了黄豆与山核桃仁的麦芽糖切成片, 甜蜜生香, 咽下去半晌口中还有香味儿, 有了对比,纯的麦芽糖便不如从前够看, 几个孩子明显更爱吃核桃糖。
    顾老大也忍不住嘴馋, 总让崔氏去切点来吃,还没到过年, 核桃麦芽糖就只剩下一小半了。
    腊月廿三晌午, 顾老大一家围在火塘边取暖, 顾老大偏头看门外,下一场大雪后晴了几天,雪才化完现在开始下霜, 化开的雪水被冻住, 比下雪还冷上几分,分明火塘里燃着火, 却感觉脊背透风。
    顾老大砸吧几下嘴, 道“孩他娘, 那粘核桃黄豆的糖还有没有去切点来做晌午。”
    崔氏坐在靠门的地方给顾老大缝裤裆,针往头发里蹭一下, 头也不抬,“说好熬来过年吃的,这才二十几, 都快吃完了,过年吃啥你老大不小个人,怎么比娃儿还馋咱家啥时候这么富裕能拿麦芽糖做晌午糖不是用来解馋的嘛”
    “你这娘们,咋地这么抠啥时候吃不是吃为啥非要过年吃过年吃是能胖几斤啊”顾老大见崔氏继续缝着破裤裆不见动弹,起身道“走,二妮三妮,爹带你们去切糖吃。”
    “好”
    二妮三妮就等这句话,立马跟着顾老大朝厢房去。
    崔氏担心糖放在堂屋会被几个孩子瞎霍霍,就藏在厢房的矮柜里锁着,本来准备留着过年吃,谁想到顾老大会这么爱吃,崔氏管得住孩子,但管不住顾老大。
    好在顾老大终究是大人,不至于一顿吃光,还是留了一些过年。
    大年三十这天早晨,气候回暖,崔氏去隔壁找闻秋,“闻秋啊,你年要怎么过”
    “像往常一样过吧。”闻秋在洗自己的水裤,虽然她还有两三天才出月子,但反正要烧火煮裤子,顺便烧热水来洗。
    现在恶露变得极少,已经不是带血的暗红色,而是变为白色,不用担心热水将血液烫在裤子上洗不干净。
    至于过年,对她来说无所谓,不管你怎么过,年都会过去。
    就像今年的端午,她被顾老二剪断脚趾锁在屋里,都不知道何时过去的。
    中秋也一样,忙得脚不沾地,甚至想不起来那天是中秋,还是崔氏给她端了一碗煮的毛豆,她才想起来那天是八月十五。
    崔氏去帮闻秋倒水,“我的意思是,你要不要来跟我家一起过过年图的是个热闹,咱家本来人就不多,还是在一起过年比较有年味儿,以前老二都是跟咱家一起过的。”
    闻秋从善如流,“也可以,白菜青菜嫂子去我菜地拔。”
    去别人家过年不好空着手去,但闻秋家里没啥可以做手信的东西,她七月份在门口菜地种了一季冷菜,就让崔氏去拔几棵菜回去。
    “成。”
    崔氏看闻秋把裤子尿布都放在锅里煮,道“最初老看你在煮东西,又不见舀出来吃,我还寻思了许久,没想到你竟然是煮裤衩子和孩子的尿布。”
    说着,崔氏突然想起一茬,“除了敞口锅和甑子,你家好像就这一口锅,你用来煮这些东西了,那平时煮吃的用啥”
    闻秋答“就用敞口锅煮吃的。”
    这里蒸饭用的木甑子,往敞口大铁锅里加水,木甑子放进去就是蒸锅。
    等木甑子里的饭蒸熟端走,铁锅洗洗干净,用来煮东西炒菜都行,一锅多用。
    这个煮内裤的锅,原来是煮酸菜土豆丝给顾老二吃的,顺便还会用来煮猪食喂猪。
    崔氏摇头,“你这不是浪费锅子嘛,你说开水煮裤子可以更干净啥的,靠不靠谱洗得这么勤还不够干净我生五个娃从来没这么讲究,不也好好的再不行烧点水烫一下也行,你这一煮,这锅子以后都不能用来煮吃的了”
    闻秋叹气,她大约是有点偏执,总觉得开水烫一下不够,得放锅里使劲儿煮煮,这心里才踏实。
    崔氏帮闻秋把猪喂好,就到菜地拔菜准备年夜饭去了。
    听闻崔氏叫闻秋一起过年,顾老大不太乐意,“你咋对她这么上心你对我还没对个外人好,她要是过来,得吃咱家多少肉”
    “我怎么对你不好了有口吃的都是让你先吃。”崔氏忙着摘菜,“闻秋有分寸,吃饭都细嚼慢咽的,能吃多少肉再说,人闻秋又不是白吃,看这一堆菜,都是闻秋菜地里拔的。”
    “菜能有肉值钱这一堆菜也抵不上一口肉。”
    崔氏放下手中的菜,抬头瞅顾老大,“当家的,你为啥老是看闻秋不顺眼我寻思闻秋挺好的啊,咱们帮她挖土豆,她还知道给咱送一袋,熬糖也不忘分咱家孩子吃。”
    “我懒得跟你说,你就可劲造吧。”顾老大甩手而去。
    顾老二没出事的时候,顾老大看闻秋还是挺顺眼的,但后来顾老二出事,他生出些算计,闻秋什么事都处理得圆滑,让他的算计全部落空,心头不爽利又说不出,才忍不住想找闻秋的错处。
    闻秋把孩子哄睡,出门看着山坡上挠地的鸡,往地上撒了一把玉米,“咯咯咯”
    听到声音,她养的七只鸡几乎是飞奔而来,一口一颗啄食地上的苞米粒。
    闻秋趁着鸡在专心吃食,一把摁住一只公鸡。
    这七只鸡是八月二十出壳的,到现在三个多月,闻秋喂得好,个头差不多都在两斤左右,她抓住这只公鸡最重,可能接近两斤半,虽然不是很大,但应该够吃一顿了。
    闻秋会阉割猪崽,却不会阉鸡,七只鸡当中有三只是公鸡,没有阉割,已经陆续开始打鸣了。
    如今还没有性成熟,母鸡都没开始下蛋,要是等公鸡真正长大,这公鸡一多,四只母鸡会被踩得很惨,不如杀一只公鸡过年。
    公鸡留一只就够了,今天杀一只,翻过年去喂得肥一点,再卖掉一只刚好。
    闻秋抓公鸡,像老鹰扑食,把其余几只吓得四散飞逃,待闻秋拎着公鸡进门了,又试探着回去接着吃苞米。
    烧起一锅开水,闻秋拿起那把锋利的桃形刀,一脚踩着双爪,左手捏住一对翅膀,掰过鸡脑袋,让整个脖子暴露朝上,将咽喉处的细毛拔干净,干净利落割破动脉,登时鲜红的血涌出。
    闻秋提前准备了碗,拎着双翅和脚把鸡倒过来,血滴进碗中。
    鸡血是好东西,拔干净下刀处的毛,就是为了防止鸡毛弄脏鸡血。
    接了浅浅一碗鸡血,鸡便彻底死透,放进脸盆里倒上开水,翻动着让它每个地方都烫到。
    鸡毛拔光,又烧起大火,火苗囫囵烧一圈,残余的细小绒毛烧干净,才来开膛破肚。
    闻秋穿越之前曾杀了不少猪,鸡也不例外,手法娴熟,不一会儿功夫就将整只鸡给拆分开来。
    曾经闻秋杀鸡只要心肝与鸡胗,肠子是扔掉不吃的,但如今实在贫穷,舍不得扔,挤出粪便,用剪子顺着剪开,反复清洗。
    闻秋把两只鸡大腿砍下来,放进自家壁橱,准备留着自己慢慢吃。
    剩下的鸡肉鸡杂拿花椒大蒜干椒爆炒,炒香加水,盖上盖子焖煮,而后削一大盆土豆切丁放进去。
    这鸡是要端去顾老大家过年的,顾老大家有六口人,而这只鸡才两斤,鸡腿还被留了,闻秋怕不够吃,就放了比鸡肉分量还多的土豆一起煮,没了鸡肉还能吃点鸡肉味儿的土豆。
    “唉”闻秋不禁叹气,她的油罐子又空了,盐罐也见底。
    不过好歹把月子熬出来了,她现在年轻,月子里吃得还算可以,卫生做得到位,身体恢复良好,基本上没有什么不适。
    到了晚上,三妮来叫闻秋去吃年夜饭,闻秋就抱着孩子,让三妮喊崔氏来端那一锅黄焖洋芋鸡。
    三妮像风一样跑出去,才踏进自家院子就喊开了“娘婶子让你去她家把鸡肉端过来。”
    “啥鸡肉啊”顾老大问。
    三妮说“婶婶家灶上煮着的,可香了。”
    崔氏正在灶屋盛菜,一脸“我就说”的表情看向顾老大,道“你还觉着喊闻秋一起过年咱会吃亏,你看看。”
    “哼”
    顾老大哼一声,没有接话,朝闻秋家去了。
    闻秋看顾老大过来,笑眯眯的,“大哥,鸡肉在灶上,土豆加的多,有点重,我抱着孩子没法儿端,麻烦大哥了。”
    进入灶屋,看到一大锅黄橙橙的土豆炖鸡,香气扑鼻,顾老大清了清嗓子,“都说了叫你来过年,你嫂子会做年夜饭,你直接过去就行,干啥费这老些事儿”
    “这不过年嘛,大哥大嫂好心照应我们母子,我怎么好空着手就去白吃这鸡虽然能卖个一百多文钱,但哪儿有一家人的情义来得重要。”
    闻秋场面话一套一套,其实是她也挺想吃的,自己过过嘴瘾,再来做个人情挺好的。
    这个人情,主要是还给崔氏,她坐月子这段时间,崔氏实心实意帮着,她不想崔氏在顾老大跟前难做人。
    这鸡至少值一钱银子,顾老大觉得自家赚了,这会儿觉得闻秋还是挺受看的。
    闻秋递了一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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