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他变得疲倦懒散,起床,穿衣,洗漱,打扫,做饭这些原本对他而言最自然不过的日常,仿佛成了越来越艰难的负担。
    他开始频繁在做任何事情时忽然陷入发呆的状态,每一次从发呆中清醒后,都会让他对手边正在进行的事情感到困惑,厌烦和痛苦。
    生活里的每一件小事,都变成了会让他痛苦的源头。
    为了失眠痛苦,为了清醒痛苦,为了洗漱痛苦,为了吃饭痛苦为了每一天都在重复着前一天的所有事,未来的每一天依旧会不断重复着前一天做过的所有事而感到痛苦。
    “有什么意义呢”他躺在床上,目光呆呆的凝望着天花板,忽然低声呢喃,脸上充满了颓丧与厌倦“活着有什么意义呢人为什么活着呢”
    “为了让我遇见你。”我伏在他身边,安心的看着他的头发贴在我心口的地方,轻轻回答“为了让你遇见我。”
    他的眼睛仍旧盯在枯燥的天花板上,过了好一会,忽然用缓慢的声音轻轻喊我“狗崽崽,我睡不着你唱歌给我听吧。”
    我低头仔细看他的脸。
    他仍旧看不见我,也听不到我的声音,可只要是他的期待,我都愿意回应。于是低笑着出声“好啊,那要唱什么好呢让我想一想,赞赞喜欢哪一首歌呢哦,有了。”
    “塞纳河畔 左岸的咖啡
    我手一杯品尝你的美
    留下唇印的嘴
    花店玫瑰名字写错谁
    告白气球风吹到对街
    微笑在天上飞
    亲爱的爱上你从那天起
    甜蜜的很轻易
    亲爱的别任性你的眼睛
    在说我愿意
    亲爱的爱上你恋爱日记
    飘香水的回忆
    一整瓶的梦境全都有你
    搅拌在一起
    亲爱的别任性你的眼睛
    在说我愿意
    21
    他习惯于依赖我的存在,可以在我身边放肆的开心或难过,可以发泄可以脆弱,可以没有底线的依靠我。
    于他而言,我是一场被他制造出的幻觉,是这个世上最安全,可靠,亲密,不会背叛的人。
    我为他而存在。
    我曾以为我消失会令他无法生活,可他总是比我以为的要更坚韧,顽强很多。即便频繁的发病让他徘徊在痛苦和崩溃边缘,无数次想要放弃活着。
    17楼飘窗上的寒冷,水果刀切到手指的疼痛,天然气弥漫时刺鼻的味道
    他反复不受控制的去尝试,却又总会在踏出最后一步前清醒,像个委屈无助的孩子,低声求助一样问看不见的我。
    “狗崽崽,你说这样掉下去会不小心伤到路人吗”
    “肯定会很难看,吓到不少路人。”
    “宋齐大概能恨死我,果亿的股票也会受到影响吧”
    “啊,还有爸爸妈妈”
    我蹲在他身边,让自己露出温柔点的笑容来,让声音柔软,像害怕惊醒一只蝴蝶,然后被他飞走了“赞赞不会掉下去,所以永远都很好看。”
    “宋齐怎么会恨你,他永远心疼你,关心你。”
    “还有爸爸妈妈”
    我们在无法交汇的空间里守候彼此,再他听不到的情况下交谈,他假装我还在,我假装可以被看见,两个人像盲人在表演。
    直到宋齐到来,因为他关闭了所有通讯工具,将自己与外界隔离。
    他这样糟糕的状况令宋齐大发雷霆,将多次帮他善后却从没上报过的助理辞退。
    这让他陷入了极度的自责当中,抑郁使他无限扩大了自己的过错,哪怕将半年的收入悄悄转给了助理,也无法让他得到心灵上的安宁。
    尤其是那个助理跟他告辞,临走时有些埋怨的眼神便又一次戳中了他。
    他尝试去跟宋齐争取,说服宋齐相信犯错误的那个人是自己,助理只是听从了他的指示而已。
    他焦虑急躁,变得语无伦次,哪怕简单的词汇组织在他嘴里都似乎成了世上最艰深的语言,使他无法准确的表达自己。
    宋齐被吓到了,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于是连哄带骗将他带去见了一名心理医生。
    这个人我是认识的。
    林著,耶鲁大学心理学的高材生,开了一家收费昂贵的心理诊室,是他后来的心理医生。
    我曾无比憎恨过这个人。
    憎恨这人为什么在长达两年多的治疗时间里,不仅对他的病情没有起到过丝毫缓解的作用,也没有及时对宋齐做出预警。
    可我从来没想过,事实居然是他自己不肯。
    他坐在林著对面,脸上是冷清抗拒的表情。无论林著的问题里有多少试探和陷阱,都被他一一避开,重复着将所有不适的症状一带而过,传达给对方错误的信息。
    他原本就细心又聪明,还曾认真研究过心理学,想要欺骗过一名心理医生,并不艰难。
    何况抑郁症,这种其实无法使用器械具体检查出来的精神疾病,本来就只能依靠各方面症状和数据的对比来得出结论。
    而林著果然就得出了错误的结论,判定他的情况属于轻度抑郁的范畴,所以连药物都不必服用,定期来做心理治疗和辅导就行。
    又叮嘱宋齐要多关心他,更多的与他沟通交流,多去做一些会让他感到愉快的事情。
    回去的路上,宋齐跟他道歉,承认自己疏忽大意,总因为他稳重成熟,便认为他可以独当一面,能扛得住低谷,也经得起巅峰。所以才会很少去操心他。
    而他许久沉默不语,看着窗外,眼睛在路灯杆架着的广告牌上流连,直到车子转入下一路段,广告牌上的人像不再是我的模样,才慢慢收回目光,低下头,语气平淡的像水一样。
    “是我自己的问题,跟你没有关系的,你不要多想。”
    22
    他拿到了芒果中秋夜的合约,将会在当晚登台献唱一首歌。
    他已经有两年没有开过嗓,所有的精力都投放在了表演上,那些表演自然是不适合晚会舞台的,所以很少会有发给他的晚会邀请,连民众也大多忘记了他曾经也是可以唱跳的偶像。
    原本芒果的中秋夜是不会主动邀请他的,还是宋齐花了不少精力才帮他啃下来的通告。
    因为那一年的中秋夜,我是主持人里的一个。
    盲人表演终于让他感到了疲倦,他越来越少的出声与我说话,越来越多的沉默。不再乖乖躺在床上,假装看到我跳舞或唱歌后,满足的强迫自己睡去。把整夜整夜的时间消耗在数星星里。
    “我只是想看看他。”他跟宋齐说“我很久没看见他了。”
    我们分隔了一个月,我可以看得见却无法得到他回应的这一个月,都如此令我痛苦难耐,何况我的赞赞呢
    他甚至看不见我。
    他说这话时,眼里满是疲惫和灰暗,透出人前难得会展露的脆弱,在宋齐陷入沉默后又改口说“要是麻烦就算了。”
    后来,宋齐便想方设法在流程几乎已经确定的情况下,不惜血本的帮他拿下了通告。
    他选定的歌,叫做克卜勒。
    这是我最熟悉的一首歌,每一段谱子都深深刻在我脑海里的歌。
    我曾像万千无知听众中的一员,略做欣赏的听过他的现场表演,深以为那是送给粉丝的歌,没有触动,毫无感想,就此忘却。
    直到有天,在所有记录着与他有关的影像里,隔着屏幕看他笑如夏花,唱着那句“深爱着星星”。
    一瞬间,就倾塌了一个世界。
    谁的心里荒芜呢
    是我。
    可我又如此的幸运,还能再这样看看他,再听他唱一回克卜勒。
    23
    我一生最恨的人如果排序的话,排在第一位的一定是王一博。
    他愚蠢,狠绝,爱而不自知,他让我失去一切。
    我放在心尖上深爱的人说想要看看这个自作自受的蠢货。
    我感到心里填满了酸涩的味道,一面无法忍受的产生嫉妒,另一面却又发自肺腑的希望我的赞赞,心中所有的期待都可以得到满足。
    他只是想看一眼王一博,想看看那个我。
    为此努力的练了歌,穿起顶奢的礼服,佩戴昂贵的饰品,将自己装扮得如同橱窗里精致又高贵的人偶。
    在我眼中,美丽的毫不真实。
    他心怀期待,像个追星的男孩,连休息室也不肯去,待在鱼龙混杂人仰马翻的后台大厅,只是因为那里有一台大屏,可以实时播放舞台上的动向。
    晚会在现场观众的欢呼声中开始,主持人依次亮相,里面没有那个我。
    他愣愣盯着屏幕上逐一介绍开场语的主持人,眼睛一瞬不瞬,直到所有人都说完了自己的台词,将舞台让给表演者,才忽然垂下眼睛,茫然的思考了一会,又扭头看着宋齐。
    宋齐出去打了个电话,很快又回来,将他和新来的女助理带到休息室,才有些恼恨的解释。
    “王一博经纪人死缠烂打把这个通告给取消了,为此跟芒果签了个剧本,答应让王一博在明年芒果自制剧里给芒果要捧的人当配。”
    “这女人疯的吧王一博他妈有病啊,这种也答应就为了”宋齐猛然住嘴。
    他靠在沙发里,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替宋齐说完“就为了不见我。”
    那一晚,他在光彩闪耀万众瞩目里全程安静,毫无互动的唱完了那一首克卜勒。
    24
    他为自己打造了一个幻觉。
    除我之外的另一个真正的幻觉。
    在中秋夜后的第二日,他在睡眠中醒来,看着我对面的方向愣了一下,闭上眼睛又过一会睁开,反复几次之后,脸上慢慢有了笑容。
    他很久没有真正笑过了,我也很久没有看过他像这样笑出灿烂的表情,我本该高兴,我甚至脸上都有了笑的感觉。
    然而他说“王一博狗崽崽”
    他对着我的另一个方向,一个在我眼里什么也没有的方向说出本该只属于我的称呼,在那一刹那我听到了心脏迸裂的声音。
    我曾以为,至少我可以成为他的唯一。
    原来也根本不是。
    他重又焕发了活的生采,努力让自己重新热爱生活,把日子过成原来我们那个夏天拥有过的样子,与那个看不见的“我”,亲密快乐。
    这令我感到痛苦又高兴。忍不住一再想象,他会不会看出这个人跟我是不一样的他会在乎那些区别吗这个看不见的我,又是什么模样会像我一样永远对他保持温柔和包容,无论他做什么说什么吗
    我总有无尽的担忧,担忧那个真正的幻觉,会忽然哪一天失控,于是每一次对方出现,都能使我高度紧张,怕他受到一点点伤害。
    可他那么容易满足,一个人对着虚无,做什么都乐此不疲,连工作都仿佛变得轻松,让宋齐惊魂不定带他多跑了几次林著的诊所。
    他似乎恢复了健康,这让宋齐很欣慰,在征询过他的意见过,重新开始为他物色剧本,并很快和一个大制作剧组敲定合约。
    那天,在为自己进行深度催眠前,他目光忐忑的看着无人的方向,眼底隐着含蓄的期望,问“你会一直在吗”
    “会。”我忍耐着疼痛的感觉,低声承诺“我会永远在你身边。”
    此后两年多,他的事业越发成功,履历辉煌到圈里大部分人都得诚恳的称呼一句“肖老师”。
    电视剧,电影,话剧,舞台剧几乎所有跟戏剧表演有关的舞台,他都勇于去挑战。除此之外,不参与综艺,不登台晚会,不出席无关的交际,到后来连采访都很少接受。
    我曾不止一次听到那些偶然共事一段时期的同事,在人前称赞他兢兢业业,专注刻苦。人后却恶毒的揣测他做人太假,营销人设。
    连宋齐偶尔也会对他拒绝一些通告和采访感到无法理解。
    在表演之外的地方,他变得越来越冷清,少言寡语,不止一次被媒体断章取义拿来炒作成“耍大牌”,吸引来无知的民众,对他从头到脚进行批判,嘲讽他两面派。
    他是果亿最优秀的艺人,最好的金字招牌,所以无论哪种抹黑,最终都会被果亿摆平,成为他身上新的正面属性,取代大众心里那些陈旧的印象。
    似乎他天生就该是这样冷淡又寡言的模样。
    他病入膏肓,无人知晓。
    谁明白他的痛苦呢连宋齐都不会懂。
    那些他不愿意出席的综艺,晚会和交际场,不想去打的招呼,交流和沟通,只是因为脱离了催眠的效果,走出了演员的舞台和镜头后,心底里产生的恐惧在作祟。
    恐惧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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