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辛在戚慎的信中得知了陆国此刻堪比三亚。
    他在那边浪, 而他的小崽子在她腹中浪, 这几日的胎动折腾得她难以入眠。
    她平躺很累, 侧卧久了也不舒服。
    但腹中的宝宝似乎能听懂她的话, 几次她抚摸肚子温声道“小兔崽子可以不乱动吗,你妈想睡个好觉呢。”她给宝宝唱起儿歌,而腹中的胎儿似乎真的能听懂,不再闹腾, 给了她几日好眠。
    这样的日子过去一个月,腹中渐渐很少再有胎动。这一月里她除了度过这些难眠夜, 还跟着宫人们一起过了春节, 戚慎只在信中与她过, 派人送了许多珠宝首饰。
    司天台派人来叮嘱, 不日便要降雪,让宫人别冻着主子。
    殿中炭火添得旺盛。
    景辛越发觉得宫中无趣。
    戚慎也没个后宫, 那些太妃与公主早被他放出了王宫, 这完全就是史上最清净的后宫了。
    太医如常过来请脉,说她的预产期还有一个月。
    但戚慎目前还在陆国, 她只在半个月前给他去了信, 如今都懒得再搭理他。
    初雪过后, 天空终于放晴。
    宫人抱了几摞书到庭院晒, 有序忙碌。
    紫延宫寝殿内铺了厚厚的地毯,景辛正坐在地毯上练操。
    她对分娩似乎越来越恐慌,害怕在古代随便一个难产就要了她的命,这些产前操都是上辈子她小姨生宝宝时她陪在妇幼医院记下的, 也不知道动作对不对,请了妇科的太医过来指点。
    班琼月是宫中唯一一位女太医,对景辛某些方法不理解,但知道不会对胎儿造成影响,在旁做出观察记录,以便之后做个总结。
    景辛练累了,长欢与留青左右搀扶她起身,帮她拭去额头的汗。
    冬日里殿中碳火点得足,景辛觉得闷,喊挽绿推些窗户。
    她叫了两声没有叫动,还是留青在旁点醒了挽绿。
    挽绿忙去开窗,景辛却见她回首时双颊挂着两行泪,她问原因。
    挽绿忙擦泪道是家中双亲生病了。
    景辛一直不知道身边宫人各自的状况,挽绿与留青是戚慎的心腹,她对她们并不如对长欢亲近。她这才得知其实人家宫女也是有家的,留青的父亲任宰署小吏。挽绿年迈的老父早从官场退出,在府中养病,哥哥好赌掏空了家底,早被赶出家门,唯一的弟弟还小,家中只靠她的俸银过活,冬日一场寒来,老父病情加重,家中日渐拮据。
    景辛让长欢拿了几锭金子给挽绿。
    挽绿跪地谢恩,不知如何感激景辛,眼泪直下。
    景辛道“起身吧。”
    “娘娘,奴婢还有个不情之请,可不可以让奴婢出宫给家中送这救命钱”
    “去吧。”
    像挽绿这样有地位的御前宫女探亲需得申请,挽绿在别院养伤时已经休过一日假,再想出宫只能等下一次探亲。
    她朝景辛叩头谢恩,感激涕零。
    这一打断,景辛也莫名想自己的父母。她也是这才得知宫人每隔五年可以出宫探亲一次,人家宫人都能跟亲人团聚,她无法跟亲人团聚就罢了,连目前唯一的亲人戚慎都不知道写信说他何时回来。
    留青给她摆了午膳,饭桌上照例有海运署送来的虾,景辛没有胃口,草草喝了碗燕窝。
    戚慎的信在这时又传回宫。
    陆国幅员辽阔,政务繁琐,再有几日便可结束。闻尔食欲不振,为顾子嗣,务必多食。
    景辛失笑,负气把信扔到了脚边。
    留青诧异她这么大胆,捡起那信劝道“娘娘,您已经有半个多月没有给王上回信了。”
    “拿笔来,我回。”
    她潦草几笔写孩儿都快出生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这信送走,她独自消化了好久的怒气。
    渣男啊。
    温伯元是此次出巡官员之一,来过信告诉她其实陆国早已经巡视完,并没有什么需要天子插手的,但天子似乎没有立即动身回来。
    景辛想不通他要做什么,去信给温伯元,信中问戚慎身边是不是有新的美人了,但还没有收到回信。
    五日后,景辛终于收到温伯元的回信。
    “天子身侧并无女子,天子在教一五岁稚童骑射,是陆公之子,圣意难测,臣并不知是何缘故。”
    雨珠捧着两件司工坊刚做好的新衣走进殿中“娘娘,这衣衫好喜庆呀,上头的毛毛护颈的,很暖和呢。”
    景辛无心理会那新衣,现在才后知后觉戚慎在过年都不回来有些意外,诏来一个宫女问往年过年的情况。
    宫女战战兢兢,吐露的话也让景辛终于明白戚慎为什么不愿意回来。
    他不喜欢冬日,他就生在冬日,被冠了许多年克星灾星之名,厌恶冬天,讨厌下雪,即便每年过年气氛准备得再喜庆,他也始终冷着一张脸高坐于龙椅上。也是在每年冬季,总会有宫人因为各种小错就丢掉性命。戚慎下旨拖出去,每次都是毫不留情的。
    今年戚慎不在,紫延宫的宫人们背地里都松了口气。
    他有这苦衷,可景辛的气还是难释怀。这苦衷与她腹中的孩儿无关啊,他生在冬日,他的孩儿也将生在冬日,他就不想给孩儿一个完整的陪伴吗。
    而且古代生孩子难产者有多数,她就算是大梁唯一的宠妃,也担心自己抗不过这关,她想要他回来。
    景辛挥手让那宫女退下,叫雨珠准备笔墨。
    她执笔又去了一封信天子敬启,春节时妾许下心愿,盼您同孩儿与妾共赏冬雪,望归。
    暖如春日的陆国境内绿意盎然。
    巡视结束后,陆扶疾为戚慎准备了几场狩猎。
    烈日之下,草场上的男子脊背挺拔,扬鞭策马,抬箭射下一匹狼。
    陆扶疾跟在身后,吩咐卫兵“快去捡天子的猎物。”
    戚慎收回弓箭,调转马头,他马背前坐着一五岁的稚童,正被他揽在双臂中。
    稚童大眼肉脸,唇红齿白,昂起脑袋瞅戚慎,清澈的眼睛里都是钦佩。但他望着那头挣扎在地的狼,还是露出不忍心。
    “大王,臣长大了也能这么厉害吗”
    戚慎朗笑出声,跃下马背,朝稚童伸出手掌。
    陆云生起初还有些怕戚慎,他是陆国诸侯的长子,却因为不是嫡子而处处受欺。母亲阮氏总温柔教导他要忍让,还叮嘱这次天子巡视不可惹怒了天子,可他那夜去寻猫,误入了天子宫殿,天子不仅没有惩罚他,还给他吃爱心小饼干,也念起他的白猫很像天子宫中的那只。
    陆云生对这个大家都怕的天子是既敬爱又崇拜,伸出胳膊任天子将他抱下马背。
    戚慎揉他脑袋“你想如何厉害”
    “小臣可以像大王一样,被人尊敬,保护母亲吗”
    “云生,不可胡言。”陆扶疾策马停下,闻言敛眉斥责了一声。
    戚慎眯起眸子,但笑不语。
    陆云生埋着脑袋对他道“小臣说错话了,小臣给大王赔礼。”他像模像样行着跪礼,抬头时忽然瞅见戚慎腰间挂的小团子。
    那圆滚滚的小团子上绣着一个圆脸大眼的女孩,他眼前一亮,好想摸。
    戚慎握着腰间的佩绶,淡笑喊起身。
    陆云生盯着那张卡通的脸咽口水“大王,这是何人”
    戚慎唇角噙笑“寡人的宠妃。”
    “妖怪都这么可爱的吗”陆云生不可置信地眨眼睛。
    “将公子带下去”陆扶疾沉喝一声,朝戚慎赔礼,“王上,稚子顽劣不懂事,求您恕罪。”
    “你听谁说寡人的宠妃是妖怪”
    这嗓音不带波澜,正要被带走的陆云生只得被太监送回来。
    陆云生瞧着父王严厉的目光,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埋着头不敢吭声。
    “回答寡人,孩童要诚实。”
    “是宫女说天子的宠妃是妖怪。”
    戚慎笑着,但唇边却是嗜血的冷笑。
    他音色森寒“陆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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