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成和回头看他一眼,反倒是笑了笑“倘若你以后要入朝做官,我圆滑些也可以,这样少开罪几个人,以后我罩不住你了,其他同年或许有用。如今你又不做官,我孑然一身,反倒是没什么好怕的。”

    祁垣不解,疑惑地偏头看他。

    方成和揽过他的肩膀,拍了拍,轻声道,“你可知前朝赵相”

    祁垣摇了摇头。他对本朝官员都不怎么了解,自然也不懂前朝的事情。

    方成和笑了笑“赵相英年早逝,为官不过十载,你不知道也正常。不过这人有个特别之处。他一生被破提拔数次,皆是前朝的景帝亲自下诏。你可知为何”

    祁垣茫然地看着他。方成和轻轻一笑,“因为他性情刚直,受同僚排挤。景帝生性多疑,所以正喜欢他这种孤立无援的臣子,认为他正直耿介,屡次破提拔他,赞其为孤臣,又称其是天子门生。”

    祁垣一愣,随后吃了一惊。

    元昭帝也生性多疑

    老太傅上次便批评方成和锋芒太露,容易招人猜忌排挤,祁垣只当这位师兄是跟原身一样恃才傲物的。如今看来,竟是另有筹谋

    方成和笑笑,看他明白了,便不再多言。

    祁垣缓缓回神,心下又暗暗感动。皇帝们是最恨他人揣测圣意的,方成和若是让自己安心,完全可以找个别的借口,他却愿意如实以告。

    只可惜,自己也帮不上方成和什么忙。

    “那我回去以后好好赚钱。”祁垣想了想,认真道,“你若缺银子了,就去找我要。”

    “那大哥先在此谢过了。”方成和爽朗一笑,又摸了摸他的头,“你在家里,遇到难事也莫要惊慌。倒是你家那个”

    祁垣侧耳倾听。

    方成和却看了看周围,突然不说了。不多会儿,前面拐角处走过来两个监生,祁垣看方成和又聊起其他的,猜着刚刚大概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便也没往心里去。

    下午的时候,徐瑨叫了马车过来,祁垣便拿着东西先回家了。

    这次一走,以后便不能再回来了,也不知道回府之后会面对什么,以前他偶尔回去,都瞒着彭氏,这次却无论如何都是交代事情了。

    不仅要交代自己从国子监出来了,还要坦白不能参加乡试的事情。

    祁垣对将来的事情毫无把握,甚至有些茫然。

    以后真的要靠制香为业吗伯夫人能允许会不会觉得从商低贱

    可是除了这个自己也不会做别的,花天酒地又不来钱,自己也不能仗着会投壶弹棋的本事出去赌。唯有做些香品才算是正道了。伯夫人倘若不愿意

    不愿意就去找他亲儿子去吧。

    祁垣气哼哼地想,反正他又没死,学问也没丢,凭什么他就能在扬州高高兴兴考试,自己却要替他守家立业反正自己就这样了,伯夫人不管听不听,自己都没什么出息的。

    他暗暗给自己鼓劲,回到伯府,从后门敲门进去,下人们见他卷了包袱回来都是一愣。祁垣也懒得搭理,一路走回自己的小院。将树底下的衣冠冢给扒出来。又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去找彭氏了。

    六月份正是暑热之时,大地如蒸,祁垣从小院走到彭氏的院子口,便热出了一身汗。然而敲门进去,彭氏却不在,院子里只有个七八岁的扫地小丫头,见他进来,竟看直了眼。

    祁垣莫名其妙地看了小丫头一眼,问他“我娘呢”

    那丫头回过神来,红着着支吾道“夫人,夫人啊”她后知后觉,惊恐道,“夫人被老太太捆去了”

    祁垣吓了一跳“什么”

    “寿和堂”小丫头道,“孙嬷嬷来拿的人,说要给夫人教训”

    祁垣一听这话,转身便往寿和堂跑。那丫头急急抓住他的衣服,祁垣回头,小丫头吓地缩回手,又扑通一下跪倒在地,道“忍冬和曲莲姐姐也被抓了求少爷一块救救她们”

    忍冬和曲莲是云岚身边的丫鬟,祁垣皱眉,“为什么抓她们”

    “老夫人要给小姐做媒,夫人和小姐都不同意。老太太便说是忍冬姐姐撺掇的,昨晚就拿了忍冬姐姐和曲莲姐姐去拷打。今天两个姐姐没出来,孙嬷嬷就又来捆了夫人去。”

    祁垣一听做媒两个字,便知道怎么回事了。他脑子里“轰”的一下,气得手都抖了起来。

    然而他只是个秀才身份,这时候冲过去,恐怕也做不了什么。

    “我娘可有诰命服冠”祁垣突然想到一点。

    小丫鬟一愣,点点头。

    “去”祁垣深吸一口气,“把命妇冠服找出来”

    寿和堂里,祁老太太看着跪在地上的彭氏,咬牙切齿道,“贱妇你说什么”

    彭氏的左脸颊被孙嬷嬷扇的高高肿起,上面的掌印清晰可见。她如往常一样直挺挺地跪着,神色惨然,眼里滚着泪水。

    “我说,休想”彭氏直勾勾地盯着上面的人,颤着声音道,“你们若敢逼亲,我便是撞死在这,让岚儿守孝三年,也绝不如了你们的愿”

    祁老太太气得半死,指着她半天,恨恨道“你还骨头硬起来了掌嘴”

    孙嬷嬷搓了搓手,正要抬胳膊,就听外面有人吵嚷,随后一个婆子慌里慌张地跑进来,“老夫人,不好了”

    话没通报完,突然听到外面哐啷一声巨响。祁老太太脸色一变,急忙站起,就见有个穿着玉色襕衫的少年提了一根棍子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

    祁垣冲进寿和堂,把手里的霞帔往彭氏身上一丢,自己手里高举着彭氏的翟冠,厉声道“我母亲乃朝廷命妇,瞎了你们的狗眼,竟敢冒犯朝廷,以下犯上来人”

    他身后跟了四五个小丫鬟和两个婆子,这会儿个个凝眉瞪目,按祁垣嘱咐的,大声喊“在”

    祁垣大手一挥“给我砸”

    那几个人是府上仅剩的几个对二房忠心的,刚刚得了祁垣的嘱咐,这会儿便趁着别人没反应过来,推桌子倒椅子,一时间屋里茶盏花瓶跌落满地,叮呤咣啷地摔砸声不断。

    祁老太太急了眼,朝外大喊“来人呐来人”

    外面已经冲进了七八个健仆,这会儿个个盯着祁垣。

    “我看谁敢过来”祁垣仰起下巴,轻蔑地看了几人一眼,“这翟冠今日有一丝不妥,你们几个,便是死罪”

    他自幼养尊处优,本就有一股盛气凌人的架势,此时居高临下地怒目而视,那几人当真被唬地犹豫了起来。

    有人暗自盘算着,老太太再如何磋磨夫人,她都是长辈,自然好开脱。自己不过府上的奴仆,倘若有了麻烦,真被拿去上刑抵命也不一定。

    有人萌生退意,其他人自然也不肯做出头的一个,都转而去阻止摔砸东西的那几个丫鬟。

    祁老太太咬了咬牙,往后直退了两步,惊疑不定地看着他。

    祁垣把翟冠递给彭氏,让她在后面靠着自己,随后掂了掂那根柴火棍子,深吸了一口气。

    祁老太太正觉他眼神不对,要赶紧跑开,就听耳侧一阵疾风扫过,随后却是旁边孙嬷嬷惨叫一声。老太太脸色骤然一白,扶着桌子去看,就见孙嬷嬷抱着腿滚倒在了地上。

    祁垣的手还有些发抖,他尤其虽然也跋扈过,但从来没亲自动手打过人。刚刚他用了浑身的力气,如果没猜错的话,孙嬷嬷的这条腿定然是要断了。

    他心里有些害怕,此时却不敢表现出来。

    而因孙嬷嬷的哀嚎惨叫,寿和堂的其他人也都不觉停了下来,惊诧地看向他。

    祁垣把抖个不停的手藏到袖子里,背在身后,深吸了一口气。

    “你以白身冒犯朝廷命妇,当杖责二十,这笔账,我先给你记着。倘若你还敢打云岚的主意”祁垣抬头看向老太太,一字一顿道,“我便是死,也要带上你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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