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和瑟瑟出了长安城,准备一路往东走, 奈何天公不作美, 彤云压顶, 淫雨霏霏,冲落了山间积石泥沙, 堵住了他们原本要走的路。
    思来想去,近来南楚异动频发, 由淮关送往长安的密件书信增多,不敢冒险走官道,只能暂且耽搁在广河县。
    他们几人在客栈中赁了三间上房, 方住了一日,便听外面喊打喊杀,喧嚣刺耳,稍一打听,便知此处发生叛乱, 流寇伙同部分广河县守军攻占了官府和粮仓,正在四处捉拿壮丁充军,瞧这架势,像是想直攻西京长安。
    沈昭坐在客栈的房间里, 听傅司棋和苏合禀报他们打听来的消息,正敛眉沉思, 忽听窗外一阵凄厉尖叫。他起身走到窗前, 见个叛军正在追赶平民百姓, 其中大多是老弱妇孺, 一顿拳打脚踢,将那些百姓的行李细软全部抢走,扬长而去。
    沈昭不由得紧蹙眉,回头看了看傅司棋和苏合,两人会意,忙下楼将被洗劫打伤的百姓送去医馆。
    水流如注,顺着轩窗板哗啦啦的浇灌下来,天边时不时划过银电,轰鸣如啸。
    瑟瑟端了一盅热粥进来,沈昭坐在桌边,拿起瓷勺,轻缓均匀地搅着清粥,神情如常,看上去并没有什么波澜。
    却瞒不过瑟瑟。
    她默了片刻,试探着问“我刚才听小傅子说,这一带的县令和县尉皆弃城逃走,那些流寇如此祸害百姓,又没有父母官伸张正义,什么时候是个头”
    沈昭道“县令跑了,还有郡守,还有都护府,发生了如此大规模的叛乱,他们不敢不上报,我们一路走来,道路畅通,说明流寇尚未阻截道路,按照正常情况,长安那边应该已经得到消息了。”
    “可是”瑟瑟不无忧心道“你是监国太子,在此之前,朝政军务皆由你来处理,就算消息已经传回了长安,可是你不在,能妥善处理吗”
    沈昭笑了“京中有你母亲,有文相和裴元浩,甚至还有父皇,他们各个能干,会连这点事都应付不了吗平叛涉及钱粮调军,说不定他们还很高兴我不在,不会碍着他们的手脚。”
    瑟瑟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秀眉微皱“百姓已经在水火之中了,朝中之人还满心里的权力争斗,若是没有你的弹压,他们各有心思,都忙着敛权自用,何时能顺利平叛这一方水土岂不是要彻底成人间地狱了”
    瑟瑟从前只觉得长安风起云涌,你来我往,不过是各方权力博弈,胜负成败各有数,今朝东风压倒西风,明日西风压倒东风,都是寻常。她从未如此近距离地接触过民间疾苦,也从未想过,那些权贵之间的权力争斗背后所牵扯的是天下万千黎庶的安危生计。
    她以为的寻常,却是普通百姓的身家性命。
    沈昭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随即淡去,他放下瓷勺,握住瑟瑟的手,安慰道“现在不是十年后,我只是太子,父皇随时可以重新再立一个太子。我也不是救世的神明,挽不了狂澜,也救不了这么多人,我只能救我们自己。”
    他虽然这样说,但子夜梦回,瑟瑟睡得迷糊,往身侧一摸,空空凉凉的,打着哈欠坐起来,却见沈昭披着寝衣站在窗前,未点灯,在一片黑暗中默默看着窗外的苍茫雨幕。
    稀薄的月光落下,勾画出他颀长挺拔的身影。
    瑟瑟知道,不管嘴上说得再风轻云淡,他终究是不能彻底放下。
    前一世沈昭做了十年的帝王,虽在与宗亲外戚的争斗中使尽了阴狠手段,可他从来没有苛待过百姓。
    十年,未曾加征过税负劳役,未曾怠于政务。世人可以说他残暴狠厉,擅玩权术,但却不能说他不是一个爱民如子的好皇帝。
    他原本就是心系天下的。
    瑟瑟起身,走到窗前,从身后抱住沈昭,声音中带着初醒的软糯“阿昭,你为什么还不睡”
    沈昭的身体一僵,握住她的手,道“这雨总下个不停,我被雨声吵醒了,就想着起来看看。”
    他转过身,将瑟瑟揽入怀里,低眸看她,目光温柔“你呢你也睡不着吗”
    瑟瑟将额头抵在他的前襟,寝衣那柔滑薄凉的触感渗进肌肤,带着他的体温。纵然外面风雨如骤,可这个怀抱是温暖的,是让人心安的。
    “没我就是翻了个身,没有摸到你,然后我就醒了。”
    沈昭笑说“我怎么从前不知道,我的瑟瑟这么依赖我,这么离不开我。”
    瑟瑟抬胳膊环住他的脖子,怅然道“是呀,我离不开你,可若是有人也离不开你,要来跟我抢你,那可怎么办”
    沈昭摸了摸她的脸颊,专注地凝睇着她,认真道“没有人能抢得过你,我是你的,永远都是。”
    他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道“睡吧,也没什么好看的,雨总会有停的时候。”
    第二日雨便停了。
    但广河县的城门已被关闭,由叛军把守,他们出不去城,只能滞留在客栈里。
    瑟瑟早晨醒来,又不见了沈昭,她于睡梦乍醒,脑子昏沉,未来得及细想,慌然从床上坐起来,就往外跑。
    长廊上静悄悄的,大约天色还早,众人都未起。
    她顺着客房找过去,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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