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闻鼓,传承千载,本是告御状之用,若有人敲响,皇帝必须亲自接见审理。
    姜氏敲响了登闻鼓,便被专人带着前往奉天殿。
    奉天殿是日朝之殿,平日皇帝与百官便是在此早朝,丹墀上雕龙刻凤,尽显庄严肃穆,丹陛恐有数百阶,两侧立着身穿铠甲的禁军,威风凛凛。
    此时早朝未退,文武百官还在殿中,姜氏被人领着,从两班文武百官之间步行而过,跪到大殿正中。
    永澜侯也在百官之列,看到来人是姜氏,震惊得无以复加,却也不敢贸然开口。
    姜氏只是一个后宅女子,半辈子都在永澜侯府后院过活,何曾见过这种阵仗整个人都在颤抖。
    “殿中下跪何人为何击鼓有何冤屈”
    姜氏死死抠住自己两侧大腿,强迫自己镇静下来,“臣妇永澜侯平妻姜氏,拜见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臣妇无冤要申,只有一个请求。”
    高座上凤安瑾早已有谱,却道“说来与朕听听。”
    姜氏静默了一会儿,将凤北诀说过的话捋清楚,道“臣妇亲子乃安屈和,打了安国公的世孙,被判流放关外,教导不严,母亲有责,臣妇对皇上裁决没有任何异议,但为人母亲,于心不忍,求皇上准许臣妇陪同流放,照看他的同时,也能为自己赎罪”
    永澜侯有些站不住,上前道“皇上,臣有话说。”
    “准奏。”
    永澜侯拱手躬身,“拙荆爱子心切,才敲了这申冤之用的登闻鼓,无意扰乱早朝,是臣御内不严,请皇上恕罪,臣这就带她下去。”
    “不急。”凤安瑾抬手制止永澜侯,“这天底下,只有母爱最为无私,爱卿这位妻子,乃天下大爱之人,懂得反省自身,却也不愿放弃亲子,愿以身陪同赎罪,敢只身敲响登闻鼓,朕深受触动,便准了她,世人皆有母亲,流放当日,朕要亲自上城楼送她出城,以示对天下母亲大爱的敬意。”
    九五之尊亲自开口,理由说得冠冕堂皇,永澜侯找不到话说。
    一位母亲求与儿子同罪,皇帝以母爱之名下旨,任何人都找不到话说。
    毅亲王眉头紧皱,看了看凤北诀,却没能看出任何不妥。
    姜氏得偿所愿,没了最初的惶恐,端端正正朝上首磕了三个响头,“臣妇谢圣上恩准,圣上圣明,千秋万载”
    她知道,自己更该谢的人是镇北王,但她要与镇北王划清界限。
    谢恩之后,姜氏原路返回,回到府中收拾细软,将所有值钱的金银首饰都仔细收好,原来穿的衣裳都不准备带走,而是要去市井买一些粗布衣裳。
    财不露白,虽然镇北王承诺过会护她们母子平安,但不得不以防万一。
    永澜侯下朝回府,直奔姜氏所居的清疏阁,找到姜氏,质问道“是本侯待你不够好吗你为何要这样做”
    姜氏在打包东西,手上不停,眉眼低低的,“侯爷待妾身很好,妾身很知足,只是妾身真的放不下阿和,阿和是妾身与侯爷的儿子,妾身怎么能眼睁睁看他独自受苦”
    永澜侯心头莫名揪了一下,上前猛地抱住姜氏,“你怎么这么傻”
    姜氏眼泪不争气的往下流,“妾身是傻,傻到只有用这种笨办法,才能为阿和做点什么,才能让心里好过一些。”
    永澜侯紧紧抱着姜氏,说不出任何话,脑子里闪过从前种种。
    他的秀秀,是很傻,从来都是温软的,却也很倔强,别人都知道投机取巧,她只会用笨办法一头栽进去。
    永澜侯觉得姜氏这辈子注定在他身边,乖乖巧巧一直等在那里,等他宠幸,等他厌弃
    他从没想过,姜氏有一天会离开他。
    可如今说什么都晚了,姜氏敲响登闻鼓惊动天子,天子金口玉言,姜氏陪同安屈和流放,已成定局。
    姜氏抹抹眼泪,“侯爷,放开妾身吧,不知道阿和什么时候要走,妾身还要收拾东西,皇上没有说不准妾身携带包裹,妾身会带上一些细软,等到了地方,也好替阿和打点安顿。”
    永澜侯依言放开姜氏,“你需要什么本侯让人给你准备。”
    姜氏摇了摇头,“妾身不需要什么,这些年侯爷给的赏赐足够,带得多了反而累赘招来灾祸。”
    永澜侯沉默,看着姜氏收了半晌东西,忍不住握拳,“本侯能为你们母子做些什么”
    姜氏扯动嘴角,“妾身知道侯爷的心意,妾身能陪着阿和就已经心满意足了,可怜舒儿,妾身为了阿和,只得离舒儿远去,若日后舒儿在镇北王手里吃了苦,还请侯爷对舒儿伸出援手。”
    永澜侯又是沉默半晌,最后道“好,本侯答应你,尽力而为。”
    姜氏只是笑笑,没再多说。
    尽力而为这次对安屈和,永澜侯也是尽力而为。
    姜氏敲响登闻鼓一事,没出半日便传遍了内京。
    永澜侯府所以人皆觉得不可思议,姜氏是什么人,她们不敢说一清二楚,却也知道个七八成,怎么看都不像是敢去敲登闻鼓独自面圣的人。
    徐氏也惊讶不已,她拿捏了近二十年的人,为了安屈和,竟然能做到这种地步。
    扪心自问,她做不到。
    雪姨娘找到姜氏,盯着姜氏看了半天,“我要是有这个胆子,然儿可能也不会死。”
    姜氏给她倒了一杯茶,道“然姐儿当众失贞,老夫人和侯爷不会让她活着,可你不是一直说然姐儿是被人陷害的吗现在也来得及,找出是谁陷害了然姐儿,让那人给然姐儿偿命。”
    雪姨娘自嘲笑了笑,“我也想,可惜无处下手。你不是不相信有人能在摄政王府设计然儿么”
    姜氏道“从前是不信的,直到如今阿和被陷害了。”
    过了数日,押送安屈和流放的囚车出发,姜氏奉旨到大理寺门前,随囚车一起出城。
    姜氏身穿藏青色的粗布麻衣,头面摘得干干净净,只用一根木簪松松挽起,包一块与衣裳同色的发巾。
    一身素净的姜氏与往日相比,失了不少颜色,除了肤色白皙五官精致,看上去就是一个寻常妇人。
    安舒与凤北诀来为二人送行,谁知安屈和看到凤北诀便破口大骂。
    安屈和手脚上了枷锁,站在囚车里,一见凤北诀,一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架势,“你这个卑鄙小人,欺骗我阿姐,说是为我查真相脱身,却背地里落井下石,害我被流放,还差点害了我全家”
    从大理寺到城门,安屈和一路咒骂,声音极大,半个京城的民众都知道是凤北诀害了他。
    安舒跟在一旁,目瞪口呆,这又是唱的哪一出镇北王不是说他去见过安屈和,把永澜侯弃车保帅的作为告诉了安屈和吗
    想着,仰头看了看身侧的凤北诀。
    凤北诀面无表情,突然叫停囚车,吩咐押送士兵“把他舌头割掉。”
    这下不止安舒,所有人都被镇住,围观民众众多,硬是做到了满街鸦雀无声。
    头戴帷帽的少女差点惊呼出声,死死捂住嘴巴才不至于发出声音。这少女是徐侍郎之女,安屈和正是为她打抱不平,才与裴文曜动起了手,今日偷摸来为安屈和送行。
    士兵倒没有任何迟疑,应了一声,拔出腰间匕首就要去割安屈和的舌头。
    仔细一看,这个士兵竟是凤北诀的暗卫亦蓝,对凤北诀的命令,从来都是不差分毫的执行。
    凤北诀下过死令,让她誓死保护姜氏与安屈和到关外安顿,她领命执行,此时让她去割安屈和舌头,她也没有一丝质疑。
    姜氏整个人都懵了,扑上去拦在囚车前,“这是动用私刑你、你不能”
    安舒看向凤北诀,“王爷,不要开玩笑。”
    “本王没开玩笑,他侮辱本王,以下犯上。”凤北诀面色冷淡,话语间不带一点情感。
    安舒猜测这是镇北王与安屈和商量好做戏给旁人看,但镇北王的神情过于认真,她不敢冒险,施礼道“臣妾代愚弟向王爷认错,愚弟年幼,求王爷放他一马。”
    凤北诀没有立刻应声,不紧不慢道“既然王妃当众为他求情,那本王姑且放过他。”
    亦蓝收回匕首,姜氏松了口气,十分不解,却也被吓得不敢开口。
    送着囚车出城,看凤北诀与安舒远去,围观民众一阵唏嘘。
    镇北王果然冷血又残暴,可怜了镇北王妃,身为镇北王的王妃,镇北王不给她一点体面,不仅利用她亲弟的事对付她娘家,还要当街割了她亲弟的舌头。
    凤安瑾居高临下站在城楼,看着凤北诀与安舒登上马车,脸色讳莫如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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