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赵越北傅云天道“就他俩知道,劳七少爷费心了”默默腹诽,要不因为你七殿下气急败坏地过来戳穿,她至于露馅么,赵越北和傅云天可都还挺好忽悠的
    傅云天和宁臻睿虽有亲,但毕竟有君臣之分,哪能不应,当下忙忙点头,瞅了面目恢复大半白净的苏妙真一眼,想起自来湖广后常常不顾她的反抗去勾肩搭背,干笑两声“七殿下说得对,这事儿自然得保密,景明和五妹妹的姻缘本就不顺,再起波折,就不好了”
    同时不住心道这还用宁臻睿交代,他哪敢说出去别说苏妙真是苏问弦的妹妹,就算不是,她还是傅家认的干女儿傅家夫妇早把这干女儿当自家闺女在看待,他若误了苏妙真的姻缘,他娘和傅绛仙第一个饶不了他
    但哪有女儿家扮成少年出来闲逛的,这比绛仙还出格一千倍一万倍虽则苏妙真的确是在为湖广旱情奔走,那也忒不成体统。但话又说回来,她说话时分明是个少年的音腔,还有她那胸脯和腰肢可都跟以往
    傅云天眼神一晃,因见苏妙真正赞许地瞅着他点头,忙收了心神,继续下说道“再说,五妹妹她这段时日扮成苗真出门,扮得那叫一个惟妙惟肖,我这个义兄可半点没认出来旁人更不必说而五妹妹也都是为了湖广旱情,那治理蝗灾的办法就是她提出来的她每次出门总戴着斗笠并没抛头露面,今晚也是被我执意拉被我和鹰飞执意拉了出来,讨论荆州官仓和湖广流民的事,不然她怎会夜里出门五妹妹这是心系万民”
    赵越北在傅云天滔滔不绝的同时,不动声色地移目,看向苏妙真。见她被酒水擦净的玉雪小脸上虽还有许多黑痕污渍,但已经显出大半的面貌。她目光里满是紧张,正瞅着傅云天不住地跟着点头附和,还小心翼翼地不时看着宁臻睿的脸色,倒是极乖巧的模样,跟身份没被拆穿时截然不同。
    而宁臻睿和傅云天见她转了表现,也都满意,一个面色越发和风细雨,一个言语里极力为她开脱,倒像是都被她这副模样给蒙混了过去
    赵越北忍不住默默摇头,暗暗失笑她可绝不是胆怯温顺的内闱女子。当年的元宵和棋盘街,后来的乐水榭与武举,再后来的南苑还有这回冒天下之大不韪扮作男子,与他们往来办事,辅佐苏观河治理蝗灾调配赈粮,件件都是让人瞠目结舌的出格更别说在他不知道的时日里,她未必闲着了。
    可若顾长清有朝一日发觉这些事情,说不准却会和她生嫌隙顾家究竟是清流文官赵越北凝视着苏妙真,微微叹气。
    苏妙真这边还不晓得有人替她忧心着来日姻缘,听得傅云天话音一落,忙转脸看向赵越北,柔声问道“赵大人,你应该也不会说出去的吧咱们好歹,好歹还是姻亲关系呢,看在嫂嫂的面上你也不能”
    赵越北后退半步,微笑点头。他稍稍倾身,亦柔声道“姑娘放心,就是没有盼藕,鹰飞也不会将此事泄露出去。”
    见赵越北更许诺以后绝口不提“苗真”的存在,就当没见过此人,苏妙真更加欣悦,长长舒一口气。
    暗道其实宁臻睿来的还算时候,本来她都还在发愁若傅云天赵越北将来跟顾长清提起在湖广遇到了苗真,该怎么圆谎毕竟直接去求赵傅二人,让他们在任何人尤其是顾长清跟前,提都不许提“苗真”会显得太刻意了。
    如今宁臻睿直接用皇子的身份压住赵傅二人,他二人就只能守口如瓶了。而苏观河则更不会对女婿说此事,她大可高枕无忧了。
    她便转忧为喜,瞅着宁臻睿大乐,满怀真挚地夸了他一通“心地善良、乐于助人、古道热肠”,极是谄媚。
    说起这儿宁臻睿倒不愧跟傅云天有血亲关系,两人都挺爱听奉承话。
    宁臻睿听她卖力地阿谀献媚,当下心情越发转好,也没急着审抓到手的那几个贼匪,先问了苏妙真一些事,诸如她怎么来了湖广,为何非要扮作苗真,以及怎么扮成的苗真而一直没露馅,和她从哪儿学到的灭蝗及安置流民的知识
    苏妙真也不敢再编瞎话,实在也没精力再撒谎,就老老实实道“我以前在京城跟家里的荼茗学了口技,他比我强,能随心所欲转化口音,我学了他三成的功力,能完全模仿一个没变声的少年这回不是湖广大旱么。我爹又被珉王给打成重伤,身体还没好全就得到各州府看情况我想替他老人家分忧,就跟了过来。”
    “至于灭蝗和处置流民的办法,其实历朝历代的史书笔记上都有写,譬如有唐姚崇灭蝗我不过拾人牙慧,没太迷信鬼神一昧求雨祭祀,把那些实用的办法都归纳到一起还有以工代赈,我记得范仲淹在两浙,欧阳修在知颍州时,都有此举 爹爹和我只是把这给系统化全面化了真的七少爷,都是旧人行过的办法,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儿”
    许是她事无巨细地报告出来,一点儿不敢隐藏让宁臻睿心情大好。苏妙真见他露齿一笑,两排牙亮亮的,更大摇大摆坐到太师椅上,翘着二郎腿笑道“看来多读书还是有好处,像我们几个一心武艺军功的,碰到这种事都得傻眼”
    苏妙真嘿然一笑,瞧着宁臻睿稍嫌狭长的面容,不禁心道其实他长得阳光开朗,人也不错,可惜他近些年刻意要摆谱装深沉,就极力压制这种阳光活泼的气息。他又遇到被亲兄弟算计坠马的事儿,就越发喜怒无常皇家啊皇家,就是这样把一个大好的阳光少年给扼杀了
    正沉思着,又听宁臻睿冷哼一声,不给面子批评道“你别得意,你到底是个女儿家,旁门左道少学点,琴棋书画女红饮食相夫教子才是正道儿。”
    苏妙真胸中一憋,但她还记得怎么应付宁臻睿这类人,当下仍满脸笑容地受教点头,柔顺万分地阿谀称是。
    宁臻睿便也没正眼看她,扬声让侍卫们把人押进来。欲要审问处置那两个被五花大绑的盗匪。
    苏妙真打量着傅赵宁三人身上尚未干涸的血迹,悄悄走至一边百无聊赖地等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忽地瞥见二楼木窗还开着,吹来阵阵热风,她刚要靠近去合上,却瞧见从江津口处停泊的船只上亮起来无数火把,苏妙真心中一惊,移目下看,只见得从西面巷来无数带火利箭,噼里啪啦地照耀了大半的夜空。
    满街都是逃窜之人,苏妙真惊得立时关窗,但挡不住酒肆外头响彻夜空的锣鼓声马蹄声呵斥声踩踏声惊呼声响成一片,有人跳脚大喊“流民苗贼要烧沙市,还要攻荆州城,不能往那个方向去”
    包厢内外的其他人也都听得动静,俱是悚然一惊,廊外的侍卫一拥而入就要请宁臻睿移驾,苏妙真也赶紧推宁臻睿起身。然而二人还没走出,她只听见“簌簌”几声,沾油带火的利箭破窗凌空而来,直冲苏妙真与宁臻睿。
    她大骇至极,脑海一片空白,唯一一个念头就是宁臻睿绝对不能在苏观河巡抚的湖广出事,当下拼了命地将宁臻睿扑到在地,登时只觉胳膊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伴随着剧烈的烧灼感,都让她头晕目眩,气血翻涌。
    苏妙真死死抱住宁臻睿,急声问他安危,待听得宁臻睿闷哼了声“没事儿”,才放心下来,忙勉力扑灭衣服上的明火,就起身要离开被她压在身下的宁臻睿,然而却是天不遂人愿,她重重摔往一旁地板,随即只觉胳膊处传来的疼痛入骨髓,让人再也支撑不住。
    苏妙真疼得眼冒金星,头痛欲裂,她模模糊糊瞅着门窗处燃起的绚丽火光,心底苦笑
    与水犯冲她这分明是跟火相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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