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苏妙真,被王府婢女引出凉亭送至鹿轩,文婉玉正在差人去寻她。而黄莺翠柳也都是一脸焦急,一见得她来,俱都松一口气,拉这苏妙真左问右问。苏妙真眼瞅见小藕官已然不在鹿轩,正急急想让人把小藕官给送回来,忽地瞧见宁禄走到鹿轩廊下,但不进来,招呼人把惊魂未定的小藕官送入内。
    小藕官先前在退室面见宁祯扬时,已然揣摩出几分意思,她虽有心抗命,但因着一来宁祯扬没有明说,更提了“荆州府”三个字,小藕官疑心他并非要真的纳自己为妾;二来宁祯扬乃一地藩王世子,不似盐商官员能顾忌一二,不管宁祯扬究竟作何打算,她一个戏子却是毫无办法,而苏安人她再出身勋贵大族,也比不上宗室天潢贵胄。
    当时便只是心急如焚,甚至打算勉强应下,再连夜离开苏州。此刻被送到苏妙真跟前,又听得宁禄向前道“苏安人,这藕官姑娘,世子爷吩咐过,由您带出王府。”登时心中一轻,晓得多半是苏安人使了什么法儿,消了宁祯扬没有宣之于口的打算。
    苏妙真亦是如此。她回来没见着小藕官还以为宁祯扬出尔反尔,此刻听出宁禄言下之意,便明白小藕官暂时是绝不用进吴王府了,当即定住心神,谢了宁禄几句。宁禄躬身道“世子爷也吩咐过,苏安人若是别无他事,就可以即刻回府了。鹿轩外备了凉轿、王府外侯了马车世子妃身子重,需要静养,受不得吵嚷”
    这逐客令明白清楚,苏妙真哪有听不懂的。应了几声。文婉玉却是眉头一皱,道“我身子还好,且妙真也不是个吵闹的人。宁禄,且托你回去禀报世子。让她在府里陪我到傍晚看完灯戏再回”
    “别了”苏妙真赶紧叫停要出去回话的宁禄。宁禄本就不愿去传这个话,若非是亲口吩咐他的是文婉玉,他多半要阳奉阴违,提也不提在外头绕个一圈就直接回来推说世子爷已经拒绝了。此刻见得苏妙真识相,当即也徘徊在鹿轩廊下,拿出副犹豫模样。
    苏妙真虽厌恶宁祯扬,但绝不愿因为她自己而让文婉玉夫妻失和。否则她先前也不会忍受了宁祯扬三番四次的出言讥讽。今日和他撕破脸,不过是一方面痛恨宁祯扬贪花好色对不住文婉玉,一方面厌烦他屡屡拿“妇德”来压她,另一方面则是忧心小藕官太过刚直得罪他反被发落,这才情急之下,与宁祯扬针锋相对互怼起来。
    宁祯扬再怎么不好,眼下却还是文婉玉的夫君,此地又没有离婚一说,她已然彻底得罪了宁祯扬,难不成还害得文婉玉也惹宁祯扬不快。
    便趁空对文婉玉悄声解释了几句,快速而模糊带过她与宁祯扬在凉亭处的大吵一架,最后附耳对她道“总之,被我规劝之后小藕官她不用进吴王府做妾,你且安心好好养胎也别为小藕官的事仍心存芥蒂。你们世子本就是一时兴起,过几日撂开手,小藕官长什么模样他都记不住了但我和你们世子爷眼下是两看两相厌,短时间内我也不能上门来探你了。”
    “再有,你在宁祯扬跟前可千万别替我说话。最好别等他开口,就先说我几句坏话,主动提出暂时不会招我进王府让他听着舒坦点,免得迁怒到你或者给你脸色看当然也未必,他可看重你还有你腹中的孩子了”
    文婉玉被苏妙真这一连串的话弄得又惊又愣,看看苏妙真,又看看跪在门槛处忐忑不安更疑惑不解的小藕官,半晌才明白过来妙真她为了拦住世子爷纳妾一事,多半在世子爷跟前受了大委屈。心下既是温暖又是感慨,反握住苏妙真的手,连连点头,应了下来、
    苏妙真见文婉玉应得真切,放心下来。便忙带了小藕官乘坐凉轿出府,直到在角门换了马车,离了吴王府大门前的御道,苏妙真方松口气。对马车里的翠柳黄莺及小藕官三人将凉亭之事大概讲了个遍。翠柳黄莺听后又是心悸,又是愤慨,更是后悔没跟着苏妙真出去散心。小藕官则再三道歉致谢,几乎语无伦次,让苏妙真连连摆手。
    苏妙真掀起车帘一角。瞧了瞧马车外的景色。
    金乌高坠,水道上穿梭的乌篷船不似往常繁多,船娘驾娘们被晒得也都懒怠无力地撑着船,没有以前的勃勃生气。待经过山塘街,见得对岸拂动的杨柳黛色绵绵,但杨柳后的鳞次栉比的店铺却大多闭门打烊,并无半分繁华景象。
    苏妙真凝望着在视野里渐渐远去的山塘街,因听见翠柳担心地唤了她一声,便扭头笑道“不算什么。吴王世子本来就讨厌我,如今更也没人敢在他跟前明说规劝,婉玉又是个恪守妇德的女子,再有委屈也不会明言,和我姐姐妙娣倒相似唉,偏婉玉还没我姐姐能拢得住夫君,更没我姐姐狠得下心辖制内院我寻思着虽则跟他闹了一出,往后他更不会对我有好脸色,可我把你给保住了,更让婉玉暂时不用心烦,还挺划得来的。”
    又笑道“你安心,我在苏州府一天,这苏州城里就绝没人能逼你做妾要有人仗势欺人想要强娶你,我可不是没家世没依靠的,直接也仗夫君和伯府的势把他压回去”
    “我可还没干过这事儿,正想体验一回二世祖的风光”
    苏妙真这么絮絮叨叨地说完,马车里的三人都掩唇笑了起来,小藕官亦是连连点头,笑道“我方才被宁禄管家送回鹿轩时,就听那位宁禄管家说了句什么安人的哥哥、父亲与夫君都是一方要员,更出身伯府,世子爷可以给安人使脸色,可以不喜安人,你们当下人的焉敢不周到现在想来,该是在申斥没有精心准备轿马的婢女仆役”
    “那自然”苏妙真得意附和。
    “不说我爹爹是湖光巡抚单说我哥哥,那都能在扬州城说一不二。更别提我夫君也是出身名门,若非他执意替祖父多守丧了一年,现在早不该只是六品主事,说不得也到四品了呢。但即便如此,皇上也还记着他呢,让他来浒墅关掌了要职,连苏州知府都要给他薄面,那高织造更怕他掀了底”她就说说笑笑地把顾长清和苏问弦狠夸了一通,正夸口到顾长清当年查仓时的种种英明,忽地身子一倾,险些跌倒。
    原来是马车已经行至城东南的葑门,路遇干坑,马车前轮被恰恰卡住,车身便登时颠簸摇晃,将苏妙真吓了一跳。
    让翠柳打了帘子询问,车夫只说片刻就好。
    苏妙真也就再度要拾起话茬,接着对小藕官炫耀,然而这回仍是话没出口,就听得车外一阵大喊大嚷
    “打死人了,衙役打死人了”
    苏妙真一听这话,哪里坐得住,慌忙以帕掩面,探头去看。只见得离葑门不远处的青石板路躺了一个年迈老妪,怀中抱了一匹粗布,竟然头破血流,似已然气绝的模样。。苏妙真定眼一看,发现那老妪周围站了五六个趾高气昂的皂吏,正指着地上那老妪骂骂咧咧。
    苏妙真眼见此等情形。哪有不知,晓得定然又是织造衙门的人在催逼布匹抽头,以至于出了人命,然而不等她要差王府遣来护卫的随从去打听制止,只见不知从哪里钻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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