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妙真听出来他语气里已有答应的意思,忙绽开笑,扶挽绳索,缓站起来。苏问弦道“有你站稳了,我要送了。”
    那秋千便被推了出去,来回荡着,荡得越来越高。
    苏妙真犹不满足,喊着让他大点力气,苏问弦无奈,应不住她软语相求,微微加力,把秋千相送出去。
    见她荡在半空中,水蓝底百寿字缠枝花对襟褙子随风猎猎作响,石榴红百褶织金裙飘荡起来,四下翻飞,红云漾金,在日光下映衬得波光粼粼,恰如瑶池飞仙一般。
    苏妙真却一点不见害怕,咯咯直笑,望着远方激动喊道“我好像能看见府外头呢。”
    打了许久,苏妙真的裙角挂住秋千板,苏问弦怕她摔了,便缓下速度,把人扶了下来。苏妙真顽了一回,很是尽兴,叽叽喳喳地跟他讲,说看见了府外街道有许多摊贩人烟,路上满是人。
    苏问弦含笑一概听了,两人又在花园里逛了半晌,还遇上了苏妙倩。
    苏妙真又记起,苏问弦因猎获鹿雁等物,做了几首不错的颂词,让乾元帝有所赏赐。忙让他带自己瞻仰一番,苏问弦否了几次,说刀兵之物凶气重,怕她见了害怕。苏妙真自然不服气,缠着苏问弦把御赐宝刀取来瞧瞧。
    二人便到了明善堂,过了转角苏妙真先见侍书和称心在竹林口唧唧哝哝地讲话,见她二人过来,侍书忙缩着脑袋立到一边。称心亦是垂手立着。
    转入供奉御赐宝刀的一耳房里,见供案上裹黄绢,刀架上沉沉稳稳地摆放了一耀眼精精美的金桃木鞘宝刀。
    苏问弦抽手拔出,将刀锋反过,朝向他那侧,招呼苏妙真过来观赏。
    苏妙真上前一步,见这刀镀金镂雕,嵌有金银云铜纹,玉为刀柄,绒鞘上贴金桃木皮,护手雕云龙紋饰,乍一看只觉华贵庄重,但那刀锋冷冽上翘,似被一股青气笼罩,却让人顿生寒意。
    苏妙真凑近去看,见那刀柄处刻了“武德鹰扬”四字,更有编数为“十七”。
    她疑惑不解,问过才知,这刀乃是乾元六年御造,共二十把,另有配套宝剑。刀剑都陆续被乾元帝赏了出去,此次南苑行猎讲武,除苏问弦以外,陈宣傅云天顾长清三人也各得一把。宁赵二人善弓箭,没赐此物,五皇子最为荣耀,他拿到手的乃是乾元帝此次行猎所佩戴“三”字号。
    苏妙真抬手去触碰那刀鞘上的宝石,轻轻道“五皇子很受恩宠。他没婚配,圣上既然连侄子的婚事都定了,何以却对五皇子的婚事迟疑不决呢。”
    苏问弦合上御赐宝刀,搁回刀架,他正欲开口。
    苏妙真道“想来也忌惮着外戚干政,但五殿下和贵妃乃圣上所爱,两相比较,难免迟疑不决。”
    数十年前先帝诸子争位,因各个外戚都势大骄横,陆续抢了五六年,你死我活,甚至有传言称先帝久病而死也与之相关。最终数败俱伤,血雨腥风,才有远居封地不受宠爱的乾元帝践祚大位,这样的前车之鉴,乾元帝难道真的无动于衷么。
    而镇远侯乃兵部尚书,执掌京营团练。苏妙真凝望着那把宝刀。
    三月二十八乃东岳大帝的生辰。东岳庙处设有行宫,按惯例,乾元帝应去进香,但黄河汛情严重,乾元帝不愿劳动扰民,就命几位皇子前去替代进香,由宫内三经厂的道经场建立醮场,做善事七日。
    并颁行旨意,谕传下来,命有司各衙供应钱粮,京城被敕封过名号的真人天师进内协做法事。
    二十八日一早,京城里有名号的道士从东华门进皇城来,在隆德殿建醮大作法事。
    各宫妃嫔都命本宫的管事牌子进奉素盒点茶,贵妃送礼尤为丰厚,不仅使管事牌子张笙准备了十八盒素席和十八盒点茶前往问候,更在午膳完毕,亲往隆德殿去。皆因听闻进宫建参黄箓大醮中的诸位道士里头,有不少能断生死富贵,尤以三清观张天师为首。
    贵妃出身一般,非世家豪族。她家世虽不出众,比不得贤妃皇后,但容貌殊绝,善于逢迎,自打十四岁就侍奉了乾元帝,比现皇后还早,与乾元帝一同经历许多风雨,乾元帝甚为宠爱她。
    月初贵妃要来了傅家女儿的生辰八字,让钦天监测过一回,虽非上吉,也是中平,仍放心不下,想要过来再问凶吉。
    舆辇落下,跪侯的内侍齐声问安,贵妃在宫人的搀扶下出轿,跨过殿门。隆德殿内扬幡挂榜,四下香烛辉煌,斋供往来呈进,周备有序,钟鼓清鸣,殿内跪着的内侍道士们听得脚步,忙在内侍的带领下恭请贵妃隆安。
    贵妃献过香方叫起,为首的须发皆白,有清虚化神之相,便知这是德高望重的张天师
    。贵妃往侧殿安坐,只叫来张天师,因他年高德众,便不设帷幔,问过几句斋醮事宜,便转入正题。
    一宫人把红纸送往张真人手上,贵妃等他看过,问道“这两人八字可合”
    张天师一见便道“并非上吉,但是中平,算是相合。”
    贵妃听他说得与钦天监别无二致,更信了张天师的确有些神通。点点头,道“这是傅家女儿与本宫儿子的,既然大师也说相合”张天师却道“敢问娘娘,这可是镇远侯府的傅家。”贵妃听闻话里有话,忙道“正是,张天师,可是有什么不妥处。”张天师道“回禀娘娘,因小道年高,各府女眷前去打醮做法事也是不避讳的,见过那傅家女儿几次。”
    贵妃忙问道“那便如何。”张天师不疾不徐道“古往今来,测命算运之法非仅有生辰八字一法,测字,手相,面相都是有的。否则这天底下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几多儿女,岂不都是同样的命运福气”
    贵妃道“老神仙说得有理,便是与本宫同日出生的幼年相熟姐妹,也是颠沛流离,早早撒手人寰,再无音讯了的。可见仅有生辰八字而断命运吉祥,并不妥当。”
    又问五殿下与傅绛仙二人的面相命理,张天师道“五殿下的面相小道去年见过,还记得,那是大贵之相,那等贵气盈面,再难得了,自不消说,但”
    贵妃听得喜不自胜,听张天师“但”了一字,却不下讲,疑心问“怎得”
    张天师道“好若金木水火土相生相克,傅家那位姑娘,虽也面相富贵,可却与五殿下两人面相似乎刚好相克,若凑到一处,反而未必能好。”
    贵妃听了,心里咯噔一下,暗道,若这样,傅家的这位姑娘可就娶不得了。又疑心是皇后等人从中作梗,想要破坏这桩婚事,转念一想,又觉未必,三皇子早已婚配,取了国子监祭酒的女儿为正妃。
    贵妃沉思半晌,不能断定究竟,不动声色问道“那么,这傅姑娘若是嫁来,可到底有什么不妥呢”
    张天师道“也不算大凶,只是傅姑娘面相显示,她未来富贵,却平淡庸常,诰命做到一品就是顶头了,和五殿下的大贵之相不太符合,所以小道疑心傅姑娘的终身不该落在五殿下身上。当然,这种情况,若能顺利嫁入,自然无大的妨碍,只也许有些拖累而已,好比掺水四分的酒遇到了佳酿醇酒,混在一起,当然也能喝,不过变成掺水二分,稍稍带累了那佳酿而已。”
    贵妃听张天师只说傅绛仙是一般富贵,可能会拖累五皇子,但并未直接肯定地提二人决不能成婚,那疑心他为人指使的想法便去了大半若真是被皇后等人指使,定然是要把三分不吉说做十分,更不会说五皇子有大贵之相傅绛仙那丫头,若命里只有一品的富贵,真嫁来,却拖累了达儿的前程。
    贵妃平民出身,入王府侍奉后,因容色过人被当时仍为楚王的乾元帝宠幸,其间的大落大起,现在回忆仍是如幻梦中。由一个平民成为贵妃,她总感命运无常一切天定,素来笃信神佛。
    “不过小道有一言,若傅姑娘未嫁来前便屡生风波,那说明相克难解,还是另觅佳媳的好。”
    贵妃心里已然信了三分,但念及傅家兵权在握,仍是迟疑,回宫后辗转反侧,焦虑不已
    被近身伺候的崔尚食看出。崔尚宫做得一手好汤水,尤善鄂菜,人又解语看眼色,贵妃甚为倚重她。崔尚食屏退宫女内侍,给贵妃捶着腿,一面小心相问。
    贵妃便把前因后果讲来,道“听那张天师所言,傅家那丫头和我儿八字虽合,面相却犯冲,若婚前平安无事,婚后不过略略拖累,二人也可鸾凤和鸣若娶来前有了是非,便说明甚为相冲,还需另觅。”
    崔尚食因傅绛仙素来不给这些宫人们多好的脸色,早有些不满,此刻道“傅家那位姑娘看着也傲傲的,老神仙既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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