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寻之人已不在人世、指控过那人的卑劣与偷窃,这会儿他犹豫半晌,语气里却冒出了一点不确定,像猜忌又像是希冀“他在那场诅咒里”
    “他的名字。”艾格说。
    “什么”
    “你要找的那个人,他的名字”
    雷格巴看了过来“那人向来化名一堆。”像是生怕松口的人想不起来这位故人,他又说起更多,“这世上知道他真名的人大概比知道那种诅咒的人还要少,狡诈和欺骗是那人的天性,他一直说每个巫师都应该藏好自己的名字。如果他朝你说过那些诅咒的故事,你应该不会忘记他的口音,和我一样的口音。除此之外,那人最喜欢的地方是妓院和酒馆,最常蹲的地方准是赌场和监狱,他喜欢穿得花花绿绿,喜欢炫耀一些巫师的小伎俩”
    还喜欢假扮医生,喜欢撒谎,喜欢讲些吓唬小孩的巫师故事。艾格在心里应声。
    然而异域巫师一直以来的故事却并非欺骗,最后讲的话并非谎言,那是徒劳的一声大喊恐惧。
    他告诉过他,是恐惧。
    “尤克。”他告诉身旁的巫师,“他最后使用的名字。”
    “啊。”
    雷格巴听出了他的用词“最后。”
    “最后。”艾格说。
    巫师的接话异常平静,又像是有点茫然“最后他也成了一株红珊瑚。”
    没有人可以在这种诅咒里幸免。
    积年已久又仿佛是突如其来的故人恶讯让窗边的沉默持续了一阵。
    巫师松开握在窗框上的手。他看了看远处的海面,又看了看底下的甲板,收回漫无目的的目光,转身走往了门口。
    似乎是要踏出门槛了,但他在门边直挺挺站了半晌,又回到桌边,坐了下来。
    “尤克。”许久的寂静后,他说,“那是他原本的名字。”
    艾格回头看他,手指在摸过兜里的红珊瑚。
    再开口时,巫师没有像往常那样询问怎么进入消失之岛,也没有询问故人的遗物所在。
    “我原本以为本以为你们岛上的这场诅咒里有他一份,他是最了解这种咒术的人。”他一双眼睛从门外移去窗边。
    “你知道这场诅咒是谁干的吗”
    窗边没有应声。
    这样问着,巫师也没有指望任何应声。他已经知道在这之前,被诅咒的人除了明白恐惧与恐惧的后果,甚至不知道诅咒的真正来源是一只神秘动物。
    这是绝对隐秘的咒术。
    人们不会知道自己的血什么时候流到了巫师手里,不会知道自己已身中诅咒,不会知道致命之物是什么,更不会知道一只藏在森林或大海里的神秘动物。
    在这艘船上,这片异域的大陆上,唯一的异域之人也许已经成了最了解这种咒术的人。
    “尤克出海的时候,曾以为自己能找到一条属于大海的神秘动物,把这种诅咒完全摸透。他偷了我半把树精的头发,说那是预支的报酬为几年后他会分享给我那份隐秘知识。”
    说起故人,再多的不愉快也已烟消云散。雷格巴静了几秒,才继续道“事实上,我始终觉得我们知道的已经够多了,巫术有巫术的禁忌,所有事情都有个探知的底线和海上的习俗不一样,我们那里并没有鲜血是不祥的这种说法,在习惯用鲜血进行祭祀的森林里,人们遭遇到这种诅咒的情况不在少数。”
    “一遍又一遍的遭遇中,树精的秘密被一一挖掘,习性与弱点曝露得越来越多,神秘动物逐渐开始避开人类从来都是这样,掌握着知识和工具,成群结队的人类总是试图走向主宰者的路事情开始发生变化,猎物不再是完全的猎物,猎手也不再是完全的猎手。虽然这依旧是危险的事,但越来越多的巫师开始主动追寻起那种动物。”
    艾格静静听着。听着那未曾见过的森林动物,脑中想的却是占领了船头舱室的那条大海动物。知识与工具并非人类的专属,那条对人类没有半点躲避的人鱼也能说上几句人言,将一把餐刀用得有条不紊,他甚至已经搬了箱火枪进屋。
    若人类真想猎取那样一只动物,大概远不止“危险”的程度,他看到巫师始终摸着手上的树枝链子。
    “为了那最有价值的部位一把头发”
    “一把头发”雷格巴看了手上枯枝一眼,“多大的利益冒多大的风险,一把头发并不值得巫师冒这样的风险,不是吗”
    他又说“多大的利益也让人们作多大的恶。一场诅咒无数人的性命,这样的恶行能换来的东西一片能换金子的香料树一堆能带来好运的红珊瑚不。”他摇了摇头,“当然不止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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