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己都舍不得吃的糖,对着秦尧却很大方,亲自喂到人嘴边,哄着人含了进去。
    做完了这些,还拎着秦尧湿透了的袖子拧了拧,哗啦挤出一滩的水来。
    秦尧往后退了退,不想让自己身上的湿意冷意沾到她身上,楚辞原地转了片刻,突然扑倒衣柜上,半天扒拉出一身衣裳。
    她摸了摸耳垂,有些脸红地说“我才跟着绣娘学了没多久,手艺不好,这是给我哥做的衣裳,还没缝好,要是不嫌弃,你先穿着吧。”
    说完又生怕人不同意,可怜巴巴地加了一句“好不好”
    楚朝身量比秦尧高一些,因此衣裳并不算合身,有些宽大,不过因为楚辞手艺不到家所有的针脚都缝的歪歪扭扭,一歪三千里,倒是歪打正着地能穿。
    秦尧换了衣裳喝了姜汤,萦绕在骨子里的寒意才稍微褪去了一点,他还记着楚辞的膝盖和罚跪,把捂着眼睛还转身不看他的楚辞转过来,让她在椅子上坐下,半跪着让人把脚踩在自己的膝盖上,握着她的脚腕,征求道“我看看。”
    这样的伤对楚辞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了,她自觉并不是见不得人的事情,况且她也还小,又不知事,心中并无男女大妨的意识,十分坦荡地说“看吧。”
    秦尧托着她白皙柔软的小腿肚,撩着裤脚慢慢地往上推,推到膝盖的时候动作很轻,耐心地卷着布料不碰到她的伤处。
    只是他再如何小心,也只是体恤楚辞娇气怕疼,根本不曾想过楚辞的膝盖会这样眼中。
    淤血在膝盖上聚集,已经形成红到发黑的颜色,肿得很高,像是快要撑破皮肉透出来了。在雪白的肌肤上有种光怪的荒诞感。
    秦尧深吸一口气,压住翻涌的情绪,冷静问道“已经习惯了”
    楚辞点头,甚至还有闲情伸手按了按肿处周围的皮肉,痛得自己小声嘶,随意道“从小就是这样的,早就要习惯了。”
    秦尧却没有办法接受,问她“今天是为了什么受罚”
    “背书的时候错了一个字,”楚辞隐瞒下是因为想着他分神的事情,把所有的责任揽到自己身上,说“是我太笨了”
    秦尧闭上眼睛,咬牙谩骂一句,楚辞敏锐地发现他情绪不对,小心地说“没事的,揉一揉就好了,不要担心,也不要生气好不好”
    然后她晃了晃小腿,不小心提到他的膝盖,立刻不好意思地坐在椅子上把腿蜷起,笑得又乖又讨好地说“我力气不够,你帮我揉揉好不好”
    秦尧注意着下手的分寸,斟酌着力道为她揉开腿上淤血。
    他不想说话,压抑着自己暴虐的情绪,楚辞却很高兴,关心地问他“你有没有吃饭啊,我特意给你留了糕点,想和你一起吃。”
    秦尧一整天就吃了几个干巴巴的冷馒头,半大的小子正是能吃的时候,肚子里早就空了,在楚辞面前却不想显露出来。
    只是还不等他回答,楚辞就捏着一块点心递到他嘴边,就和喂他糖的时候一样,眼睛亮晶晶的,带着无法掩饰的期待和兴奋。
    她嘴里还叼着一块,一手抓着盛点心的匣子,另一手喂秦尧,把分享这一项贯彻得非常彻底。
    秦尧看着她万事随心的不在乎态度,既气又急,可也觉得,也许这样对她是最好的。什么都放在心上比一比量一量,说不定早就把自己逼疯了。
    他张嘴咬住那块点心,慢慢地吃下去。就这样,你一块我一块,楚辞美滋滋地分完了楚朝送来的糕点。
    然后楚辞又把那套首饰拿出来,大方地给秦尧,认真地说“昨天说了不会再让你空手而归,这个给你,你拿去换钱吧。”
    秦尧看都不看一眼,问她“哪来的”
    楚辞老实交代“问我哥要的。”
    秦尧手下动作不停,把她两条腿上的淤血都揉开了才说“还回去,我不要。”
    楚辞不退让,坚持道“你拿去吧,买个地方住下,好好吃饭,不要再淋雨了。”
    秦尧看她,楚辞也看着他。
    秦尧心想,他一直把楚辞当个不谙世事的金丝雀,原来她也不是真的傻,心中明镜似的。只是摸一把他湿透的衣服就知道淋了一天的雨,知道他没有落脚的地方,知道他吃不起饭。
    可她又是真的傻,只是一个一面之缘的小偷,她就巴巴地向别人讨了值钱的东西双手奉上来。
    秦尧有些残忍地说“你知道我只打算在这里待多久吗”
    楚辞眼睛里露出一丝茫然,然后低头抠着匣子上的按扣,几次张嘴又合上,最后嗫嚅着说“不管你去哪里都要用钱的,出门在外才能不被欺负。”
    像是压根就没想过秦尧能在这里停留多久。
    “你简直是”笨死了
    楚辞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不以为耻,高高兴兴地说“反正我本来就很笨啊。”
    秦尧不耐烦地掏出今日新买的糖,扔到她怀里“昨天的糖扔掉,以后吃这个。”
    楚辞打开油纸包看了看,最后竟犹豫地合上,对他说“这个好贵的吧,而且我更喜欢昨天的。”
    像是生怕秦尧不信,她补充道“那是你送给我的第一份礼物,我想要记一辈子。”
    秦尧冷硬的表情柔和了一点“随意。”
    楚辞小心地凑到他身边,扯着他的衣襟怯生生地说“那你以后不要买这么贵的了,好不好,我真的只喜欢昨天的那个味道。”
    “不好。”
    楚辞咬着唇显得为难,想了半天,她还是把匣子推给秦尧“那你收下这个好不好”
    秦尧仍旧不要,不过他抽出一支簪子插入楚辞发间,称赞一句“很漂亮。”
    小姑娘爱美是天性,楚辞也不例外,她红着脸摸了一下簪子,扭头要去照镜子。
    最后不知秦尧到底是这么解决的,不过他再没有想那次淋雨而来时的狼狈了。楚辞见他过的很好,也不再坚持要他收下首饰匣子,那只被他称赞过的簪子白日不敢带出门,晚上倒是经常带着。
    秦尧每天来的时候还是带着糖,不重样,却再也没有带过第一天那种便宜的糖了。楚辞不再小心翼翼地把每一颗糖就视若珍宝地珍藏起来,但仍是小心地用小罐子封好,和她的草蚂蚱放在一起,避开众人保护着。
    等到第三天,秦尧没有承诺今天还来,楚辞趴在窗户上看着月亮想,说不定他都立刻京都了,要是他走了,这辈子他们还有机会再见到吗
    想着想着,想的楚辞满心的难受,趴在窗台上枕着手臂,眼皮红红的。
    秦尧并没有走,他只是今日迟了些,因为他办了一件事。
    昨天他趁着双鸟离巢的时候,往鸟巢里放了些东西,现在时机正好,他先是去了鸟窝一趟,然后才避开巡视的下人绕到楚辞的小院里。
    他怀里揣着东西,毛茸茸又暖呼呼的,很有存在感,也让人很不舒服,秦尧从来没有和别的什么这么接近过。
    可是想着楚辞高兴到会发光的眼睛,他又觉得,这是值得的。
    于是楚辞一抬头,就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就在眼前。
    她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眼睛瞪得圆圆的,高兴的伸手抓住他,生怕下一刻他就消失不见了。
    秦尧受制于人,姿势别扭地跳窗进来,小心地护着怀里的小东西,不让他们突然惊醒过来。
    楚辞围着他团团转,高兴地说“你没有走真是太好了”
    秦尧觉得,哪怕今天他没有带来毛茸茸的小鸟,他也能看到楚辞亮晶晶的眼睛。
    但他没有保证什么,楚辞也很有分寸地没有追问他打算停留多久,把每一天都当做能看到他的最后一天,充满意外和惊喜地期待。
    等了好久,楚辞才发现秦尧略显僵硬的姿势,担忧地问“怎么了,你受伤了吗”
    秦尧冲她一笑,对她说“闭上眼睛。”
    楚辞愣住了,她还从来没有见秦尧笑过,他最愉悦时的表情,也不过是挑一挑眉毛颔首,第一次见他笑就好像是看到了石头上开出来好看的花朵。
    楚辞激动得不知该怎么表达,殷殷地求道“你再笑一下好不好”
    秦尧没有应下,直接伸手盖住她的眼睛“闭眼,伸出手。”
    楚辞一下子就乖了,顺从地闭上眼睛平摊开双手,还不忘和他讨价还价“我听话,那你待会再笑一下好不好”
    秦尧不以为意,说“要是你待会还记得的话。”说完他从怀里掏出来,小心地放到楚辞手上。
    楚辞感觉手上一沉,有光滑温热的东西被放到她手上,还带着细微规律的起伏。
    她忍不住抖了一下,这种暖呼呼毛茸茸,太过亲近的距离让她有点难以适应,可是因为秦尧的话,她坚持着没有动。
    “好了,现在可以睁开了。”秦尧说。
    楚辞缓缓地睁开眼睛,适应着从黑暗到光明的变化,却没有第一时间去看自己手心里被放上了什么东西,而是下意识去看秦尧的脸。
    “喜欢吗”秦尧冲着她手里的东西扬了扬下巴,问她。楚辞这才低下头。
    “啊”楚辞忍不住蹦了一下,惊喜道“是那两只鸟”
    秦尧点头。
    那双鸟的羽毛果然很漂亮,在昏暗的烛火下熠熠生辉,流光溢彩,像是天上的星星落在了里面,漂亮的惊人
    楚辞爱不释手,捧着的动作小心翼翼,生怕惊醒了它们。可是过了许久,只见两只鸟肚皮上的起伏,却不见它们挣扎鸣叫。
    楚辞犹豫一下,问秦尧“它们这是怎么了”
    “一点点药。”秦尧说“没有伤害,只是会让它们睡得沉,明天一早就好了。”
    楚辞爱惜地用手指摸它们的羽毛,对最漂亮的那根尾羽爱不释手,摸了好多遍,小心地伸展开它们的翅膀,羡慕的看着挂在翅尖上的一朵花瓣。
    “它们好漂亮啊”楚辞惊叹,说完了仍记着秦尧说过的话“我还记得,现在你可以笑了吗”
    秦尧无奈,只得勾起唇角,敷衍一笑,笑得很僵硬。
    好在楚辞好哄,没有得寸进尺地说他笑得不好看,捏着他的指头尖尖,把鸟儿细腻柔软的羽毛触感分享给他,闭上眼睛享受极了。
    因为担忧鸟儿会醒,楚辞不敢动作很大,羡慕地说“我也想长漂亮的羽毛。”
    因为楚辞一句话,秦尧盯着雄鸟的尾羽看了很久。
    第二天,饱经的两只鸟一脸懵地在熟悉的鸟窝里醒来,结果发现雄鸟最漂亮的尾羽不见了,两只鸟立刻炸起毛,叽叽喳喳地吵了一整个早上。
    楚辞睁开眼睛的时候天气清亮,耳边是鸟儿欢快愉悦的叫声,她心情很好,觉得好久都没有怎么愉悦了。
    也正是在这一天,莫名奇妙地,楚府顶上突然出现了一只风筝,飞的很高很高,站在院子里一抬头就能看得到。
    楚辞坐在书房里,手中握着笔,用眼角小心地往外看,那只风筝摇摇晃晃地飞的并不安稳,样子也不好看,黑漆漆乱七八糟的,都看不出来是个什么形状。
    楚辞心中微动,有些难以置信,毕竟已经几年都没人敢在附近放风筝了,可又忍不住期待。
    她一直克制地没有问秦尧是不是他,却偶尔说自己喜欢什么样的风筝,燕子的金鱼的,各种稀奇古怪的念头。
    而在第二天,她各种不切实际的念头都能实现,风筝虽然很丑,可是因为已经知道它是个什么,也大概能够想像出轮廓。
    而在最后的最后,秦尧总会剪短风筝的绳子,让飞在天上的风筝顺着风,用远处遥遥地,向着楚府的方向坠落。
    只是因为不可控的因素太多,风筝很少能够落进楚府,而要楚辞能够捡到,可能性更加微小。
    可是秦尧没有放弃。每天看着风筝飞起,再看着它落下,已经成了楚辞每天必不可少的事情。
    这一天楚辞又受了罚,回到小院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院子里没有人,只有两只鸟站在树上叽叽喳喳地吵架。
    楚辞看了一眼,突然兴奋起来那是一只风筝
    秦尧亲手做的风筝落到她的院子,挂在树上,只要拿一根竹竿挑下来就就可以成为她的了
    楚辞迫不及待地要去找东西,那两只鸟却仿佛极通人性,一左一右叼着风筝,把风筝带飞起来扔到她头顶。
    楚辞仰着头,冲它们认真道谢“谢谢你们”然后犹豫一下,愧疚地说“你们不要再吵架了,是我偷偷拿走了你的尾羽,要骂就骂我吧。”
    不过尾羽是不可能还回去了,毕竟是小哥哥送给她的,她已经珍惜地放到了箱子里。
    而现在可以再加上一个断了线的风筝了。
    窝在秦尧怀里的楚辞突然睁开眼睛,眼神清明地说“我知道当年我院子里的那两只鸟是什么了”
    被吵醒的秦尧没有丝毫不耐烦,只是忍不住失笑,笑得英俊极了,说“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怎么突然想起来了”
    “我做了一个梦,梦到了。”楚辞说“难道你不想知道吗”
    秦尧抱着人,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朕早就知道了。”
    相思鸟,红嘴绿观音,性忠诚,一生只爱一人。
    就像我们。
    作者有话要说长发公主和她的小哥哥王子
    回忆就停留在最美好的一刻,中间种种不再赘述,然后是在一起后的幸福生活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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