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不开心好不好”
    秦尧也不是真的不高兴了,只是他习惯以沉默和冷漠来应对身边发生的一切,毕竟安静经常是最好的保护。
    哪怕现在离开了那个不知什么时候就有人突然发疯打人的土匪窝,也不会有人细微地能够注意到他所有的神情。
    师父从来不会关心这些小事,师兄是个逆来顺受的老好人,一直小心翼翼的,不敢和他多说一句话,生怕惹他生气。
    因此楚辞这样的反应对他而言才是最陌生的。
    拽着袖子的力道小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可是却很有存在感,让秦尧忍不住低头看着她细软白皙的手指头。
    楚辞还在道歉,诚恳可怜地说“小哥哥我错了,不应该冲你发火的,你原谅我好不好”
    秦尧想说不好,也想甩掉她的手,不然僵成一个姿势不动也太难受了。
    可是最后却是点了点头,还小心地捏着她的手指头教她怎么折。
    她的手指可真软。秦尧想,像是捧着一朵温暖的白云似的。
    楚辞干干净净的,穿着一身简单的衣裳,扎着头发,唇红齿白,眼睛圆而大瞳孔漆黑,认真地看人的时候像是林深处天真的小鹿。
    因着那一声“小哥哥”,和软软的手指,秦尧对待她的态度小心翼翼,像是护着一块稀世的脆弱琉璃,生怕呵气大了都能把她吹倒了。
    让人看一眼就能为她心软。
    等秦尧把楚朝折的奇奇怪怪的草蚂蚱全都拆开折好,楚辞仍然和她最初拿到手的那个较劲。
    她掩着唇打了个小小的哈欠,眼角沁出一点泪花,神情有些迟钝。
    秦尧看了她一会儿,确定她说得“自己很笨”一点都没有谦虚,伸手把被她折腾的不成样子的叶子拿过来,手指快得看不清楚,几息一个鲜活的蚂蚱在他手底下诞生了。
    楚辞跪坐着往他身边凑了凑,脑袋几乎都要挨到他的肩膀了,睁大眼睛认真地看着那个小蚂蚱,伸出手拨弄一下长长的须。
    她是真的很白,像是雪做的一样,凑的这么近,脸上也看不出一点瑕疵,嘴唇很红,鼻尖小巧,眉毛细长浓黑,整个人像是一幅宁静美好的画。
    楚辞叹了口气,终于不再敝帚自珍地以为草蚂蚱是什么很珍惜的东西了,反而为秦尧操起了心,担忧他道“是不是外面大家都不喜欢它啊,不然为什么你有这样的好手艺还要来偷东西”
    秦尧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问道“你没有出过门吗”
    “没有。”楚辞摸了一下眼睛,看着漆黑的窗外,有些向往地说“不过我看到过别人的风筝,可以飞的好高好高,我站在院子里,仰着头才能看得到。”
    说着她有些不好意思,觉得自己这幅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很丢人,小声说“后来我从书上看到过怎么做风筝,可是试了好久手指都划伤了也做不出来。”
    秦尧想着她被人手把手地教,却连一个蚂蚱都编不出来的样子,觉得这样才正常。
    他说“可以请人帮忙。”
    楚辞看他一眼,想了片刻说”我不敢。要是被人发现了,会被父亲责罚的。“
    然后她絮絮叨叨地说父亲是多么的严厉,老师有多一丝不苟,连她走神写错了一个字都被罚打手心,还要跪着反省半个时辰。
    父亲和老师都不喜欢她读书以外的任何事情,甚至有时候发现她读些野史都要狠狠地罚一顿。
    连那只风筝,也只在楚府上空出现了短短一刻,因为她走神的太明显被老师注意到,派人去把楚府附近所有放风筝的小孩赶走,还严令禁止以后有人在这里玩耍。
    说到这里,楚辞有些兴奋,她拉着秦尧的手腕,拖着他到了窗边,即便是夜深无人,她也谨慎地压低了声音,生怕别人听去了,指给他看黑乎乎的大树。
    “能看到吗,那里有一个鸟窝,是我新发现的,它们在这里住了好几天了,可漂亮了”
    她趴在窗户上,憧憬地看着黑夜,幻想着“我也想有一双翅膀,轻轻一拍就能飞到天上去,谁都抓不到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可以在清晨第一缕阳光出来的时候飞翔,站在树梢听着风声梳理羽毛,要是下雨了,就偷偷飞到学堂,听好多学生一起读书的声音,晚上就睡在花下,等冬天来了,下一场大雪,把我盖在下面,这一辈就过去了。”
    要不是人间还有许多美景,她更恨不得做一只浮游,朝生暮死,一天就是一辈子。
    她才不过十岁,已经悲观厌世得仿佛垂垂老矣。
    秦尧沉默地看着不辨轮廓的大树,没有说既然那么喜欢就捉来养吧。
    楚辞喜欢的不是鸟儿艳丽的羽毛和悦耳的歌喉,而是它们展翅飞翔时的自由自在。况且只是一张风筝就让楚府的人避之不及,要是活生生的鸟儿被他们发现,定然不会有更好的下场。
    秦尧不会安慰人,也不喜欢说话,他只安静地拿出用油纸包好的糖,在手心里展开递到她面前。
    他离家出走的时候身无分文,又不和人开口寻求帮助,一路狼狈地走到京里,不想一身脏污地来见她,给人扛了两天包,换了一身衣服,剩下的钱全用来买糖了。
    本来想着偷偷来看一眼,要是小师姐不像老师口中称赞那样,他就假装没来过,也不会给她送糖,要是她真的很厉害要不要送也要考虑考虑。
    可是现在发现,楚辞虽然不聪明,但很可怜,他鬼使神差地,还是把糖拿了出来。
    “这是什么”楚辞好奇地问,突然眼睛一亮,兴奋地说“是糖吗”
    秦尧点头,小心地捏起一个递到她嘴边“你尝尝。”
    “好甜”楚辞伸着舌头抿了一下,忍不住捏着拳头跳起来转圈圈,开心地不知道要怎么表达。
    秦尧买的时候犹豫了很久,可是因为钱不够,最后还是挑了最便宜的,甜味并不明显。
    只是那时候他能理直气壮地想“给你买了就不错了”,现在却愧疚为什么不再多赚一点钱买更好的。
    楚辞只克制地舔了一口,便不舍地收回视线,红着耳朵说“好好吃啊”
    她这样的样子实在是太讨人可怜了。
    秦尧把所有的糖都塞给她,“都是你的,留着慢慢吃。”
    楚辞视线都要黏在上面了,却仍旧摇摇头“我没有吃药,也没有得到奖励,不应该吃糖的。”
    秦尧不容反驳“我给的,不用管那些。”
    楚辞就算再老成也还是个孩子,甜甜的滋味是最拒绝不了的诱惑,因此哪怕口是心非,最后还是很害羞地收下了。
    不过这一次对秦尧的态度完全改变了,靠着他吃着糖果,连呼吸都是甜的,软软地叫他“小哥哥”,不问他叫什么从哪来,只把自己一成不变的生活里点点滴滴的亮光拿出来和他分享。
    秦尧不主动说话,却任由她小小温暖的身体靠着自己的肩膀,在她需要回应的时候点头或者“嗯”一声,调整姿势好让她靠得更加舒服。
    最后还是楚辞撑不住了,因为每日都有早课和晚间作业,她作息一向准时,今夜因着突然出现的小哥哥,一只强撑着不想睡,此时却忍不住一下一下地点头打瞌睡。
    再一次安静无声,秦尧扶着她不停往下坠的头,托着她的侧脸,轻声叫她“去床上睡吧,我该走了。”
    听到这句话睡着了的楚辞突然惊醒了,她抓着他的袖子,倔强道“我不困”
    明明眼都睁不开了,红着眼皮还要信誓旦旦地说不困要把人留下来。
    今晚这一切突然又美好的像一场梦,有一个玩伴推开她的窗户,看她的草蚂蚱,听她絮絮叨叨说话,还给她糖吃,像是她幻想出来的虚假梦境。
    她舍不得醒。
    秦尧却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保证道“我明天还来。”
    楚辞得了明天的承诺还不够,坚持问“那后天呢”
    秦尧想了想,把预备在京中停留的时间延长,说“后天也来。”
    楚辞这下松了口气,抬起眼皮偷偷看他,揉着鼻子不好意思道“今天让你空手而归了,明天你再来,一定会让你偷到好东西的”
    秦尧又觉得她十分没有自知之明了。不过没有自知之明的人岂止只有楚辞,秦尧明明囊中空无一物,还向人保证“我明天也带糖来。”
    两个人各自揣着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在夜深时分开,一人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期待明天,另一人翻出院墙躲开家仆,在街道上游荡寻找落脚之处。
    只是在出楚府之前,他多看了楚辞院子里的那棵树一眼,心中仍记着楚辞喜欢书上的那窝鸟。
    秦尧小时候上树掏鸟窝的事情没少做,因此他想着,什么时候让她摸一摸那鸟的羽毛,一颗糖就能哄得心花怒放的人,要是捧着软乎乎的漂亮的鸟
    她应该会更加地高兴吧。
    啧,真是一点都不聪明
    笨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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