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乌西坠,漫天红霞
    谢衍正在院子里习剑,他赤着上身,按剑在手,一招一式都带着疾若箭矢的气势,麦色的肌肤上布满汗珠,动作舒展间尽显块垒分明。
    过了约莫一个时辰,他才渐渐收住动作,拿起架子上的白缎汗巾擦了擦额角。
    这时,一个身着靛蓝色圆领袍的侍卫躬着身,快步走进院子里,呈上一封急奏。
    谢衍接下,稍稍看过,眼里便倏地掀起惊涛骇浪。
    他凤目微眯,略作思索,挥手招来了候在一旁的胡全,吩咐道“更衣,我去一趟叹春楼。”
    胡全心里明白,叹春楼是他家侯爷和暗卫幕僚商议大事的地方,设在城北的一处教坊里,每每侯爷急着去叹春楼,就代表着事情十万火急。
    他不敢耽搁,马上打发小厮去箱笼里拿出新的中衣和外袍,自己则一路小跑到马厩,牵出了黑色的玉照骏马。
    谢衍系好腰带,见胡全牵马过来,便快步上前,接过马缰,瞬间抽紧了缰绳,左脚踏在马镫子上,腰一用力,便利落地翻身上马。
    他用力夹了夹马腹,轻喝一声,正准备驾马离去,但临着跨过门槛时,却勒住了玉照马,停了下来。
    谢衍蹙着眉头,顿了顿,须臾,朝着胡全大声吩咐道“去后厨告诉苏怜,今晚不必备饭。”
    说完便一马鞭抽在玉照身上,伏低身子,打马飞驰而去。
    苏怜正坐在杌子上洗着冬笋,脑袋里想着的是冬笋的几种做法。
    配上鸡汤和莼菜炖煮,或是切成薄片和虾仁和腊肉清炒。
    她用手将落在脸上的发丝拂道耳后,聚精会神地用指甲擦去笋子根部积在缝隙里的泥沙。
    突然间,听见一阵急急忙忙地脚步声,苏怜抬眸看去,看到了胡管事正拎着食盒子站在门墩旁。
    “胡管事,可是有什么事吗”苏怜站起身,在罩裙上擦了擦手,蹙着眉走过去问道。
    胡全朝她笑笑“阿怜姑娘,侯爷吩咐今日不必做晚膳了。”
    苏怜慢慢地点头,柔声问道“可是在府外用饭”
    胡全轻咳了一声,旋即,脸上堆满笑容“诶呦,我这做下人的也过问不了侯爷在府外的事啊”
    一听此话,苏怜才发现自己失言。
    这两日谢衍似是而非的态度让她晃了神,竟不知深浅地过问起了他的事。
    她赶紧蹲身行了个礼,朝着胡全带着歉意说道“是阿怜逾矩了,忘胡管事见谅。”
    胡全摆摆手,道“不敢不敢,阿怜姑娘日后注意便是,咱们下人只负责听主子的吩咐,多余的事啊一概不能多问。姑娘莫见怪,我这也是肺腑之言。”
    苏怜颔首,她自然知道胡全此番话是为了她好,她只是下人,而谢衍是天潢贵胄,两人天壤之别,她无权过问他的一切事情。
    思及此,她心里翻涌出涩然,不过转瞬她心里就想通了。
    苏怜朝胡全展颜一笑,然后目送着他出了后院。
    随后便将浸泡着笋尖的陶盆收到阴凉的下房里,等着明日再用来做膳。
    她伸了个懒腰,去篮子里寻了块猪肉,准备给后院做臊子面,昨日小满和小殊在城南的摊子上见过一次,便馋的不行。
    叹春楼
    谢衍盘膝坐在竹席上,对面坐着两个穿着黑色锦袍的男人,正低着头等候谢衍差遣。
    屏风后面,坐着一排酥胸半裸的琴娘,轻挑琵琶,红唇微张,缓缓地哼着教坊花歌。
    谢衍眉头微蹙,世间万种音律,他最是厌恶此处的靡靡之音。
    然而为了掩人耳目,他不得不打发叹春楼的姑娘奏着乐,让她们时不时再装作情浓,发出些矫笑轻吟。
    他手里捏着茶杯,眸色幽深狠厉,盯着刚刚从宫里传来的最新密报。
    宛州兵械失窃案,三皇子一派历经三个月,终是调查个“水落石出”。
    今日早朝,三皇子李徽明上奏,将南直隶兵械库丢失的一百三十箱铁箭,并上三百支连弩归责在了五年前的一个死人的头上。
    自己撇得倒是一干二净。
    谢衍冷笑,按捺住自己的滔天怒火,思绪回到了压在心底的陈年旧事中。
    五年前,虎贲将军秦烈于湘水战败,连失祁州,泉州,充州三城,皇上震怒,直接下令他回京受审。
    虽为受审,但圣上却已经决定将其斩首以疏雷霆之怒。
    秦烈是谢衍的老师,教了他整整十个春秋,从六岁开始,他便随着这位将军扎马步,读兵书,奇门遁甲,阴阳八卦,甚至棋理道义,他都随着这位将军学个透彻。
    他对谢衍来说,亦师亦父。
    谢衍那年跪在了御书房前,整整一天一夜,只求圣上按照大理寺的审案流程予以审理,而非直接定罪罚惩。
    他膝盖磨的鲜血直流,也绝不挪动半步。
    最后他的姑母,也就是四皇子的生母皇贵妃满目腥红地看着他,低声哀求着他不要再忤逆圣意。
    谢衍知道,若是他再执拗下去,谢家,皇贵妃,四皇子都将毁于一旦。
    他屈服了。
    他曾经志得意满的绝不曲折的脊梁弯了个彻底,他看着圣上发下的罪诏贴满了城墙巷尾。那个曾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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