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看不真切,在她仰起头来,谢衍才发现原来紫了那么一大块,甚是吓人。
    他皱着眉想着,自己昨日用的力气连三分都不到,若他用这个力气去拉弓,那箭估计飞不出一尺便会落在地上。
    这个苏怜到底是什么做的,稍一用力就斑斑伤痕,还不如泥人儿结实。
    他心里暗叹一声。
    伤在她脸上,却好像长在他眼睛里,眼睛瞥过去不看,心里却像生了根似的想着。
    他沉声道“胡全,去库房里拿一罐紫玉疏淤膏。”
    从前练武,铁鞭抽在身上,抹些这个药膏不出三四天就大好,不过现在他功夫精进,鲜少受伤。
    不如物尽其用,赏给她也无不可。
    谢衍心里像松下了绷紧的弦,他拿起筷子夹了些茭白凉菜送进嘴里,细细地嚼着。
    茭白爽脆可口,带着清香,清淡的口味配上蟹膏异常好吃。
    他连着夹了几筷子,又连着喝了几口清粥。
    不得不说,这个苏怜还真是做得一手好菜,他又想起了老太君院子里的小厨房,日日给他做油炸卷,元葱包,他用两口就腻得不行,还不如让他啃几个窝窝头。
    锦衣玉食了二十载,如今倒是借着苏怜的手,体味了次玉盘珍馐欲罢不能的滋味。
    不到一刻钟,谢衍已经吃得七七八八,他接过一旁小厮奉上来的漱口茶,行云流水地漱口、拭手。
    瞥见胡全取了东西回来了,便开口吩咐道“饭食做得不错,这罐紫玉疏淤膏赏你了,现下便涂上吧。”
    谢衍知道,一般主子赏赐的东西,下人们能不用就不用,全都收到柜子匣子里存着,以示尊重。
    所以他才让苏怜现下就抹上,生怕她脑子转不过弯儿,把药膏锁进柜子里,浪费了这上好的伤药。
    苏怜听他的话,心里一惊。
    她愣愣地接过胡全手里的药,直到打开盖子,薄荷的味道冲进她鼻子里,她才回过神儿来,明白谢衍的意思。
    是叫她现在就涂在下巴上。
    苏怜咬着唇,只觉得心里难堪,只觉得谢衍绝对是故意在搓磨她。
    她蹙紧了眉毛,颤着细白的手指,伸进瓷罐里轻轻一划,凝冻儿样的药膏覆在了指尖上。
    苏怜抬了抬眼眸,看见谢衍正目光幽深地看着自己,她手抖地更厉害了。
    胡全瞧见这两人之间诡异的气氛,他心明镜似的。
    自己家侯爷对这阿怜姑娘态度不同,连御赐的药膏都拿来给她用,再联想到侯爷这两日对她格外上心
    胡全觉着他们这些下人杵在这,怕是碍眼的不得了。他对着一旁侯着的小厮使了个眼色,两人便悄悄地躬着身退了下去。
    这厢,苏怜心里还在天人交战着。
    最后顾不上羞,轻轻抬起下巴,把药胡乱地抿在了下巴和脖颈上。
    旋即,马上低下了头。
    谢衍看她涂地乱七八糟,心里有气。
    也不知道她在忸怩什么,涂个药而已。他从前都直接裸着膀子坐在院子里,让小厮帮他在后背上药,也从未羞窘过。
    况且,仅仅是涂上却不揉搓开也是徒劳,指尖生热,才能将药力渗入肌理。
    他语气不善“用力些不会吗“
    苏怜咬着贝齿,面上更窘,用力拿指腹搓搓下巴两下,又马上垂下手来。
    谢衍瞧她毫无章法,心里鬼使神差地生出股冲动。
    他猛地站起来,逆着光俯视着她。长指探入罐子,挑出些琥珀色的药膏,伸手就要点在她下巴上。
    苏怜被他吓了一跳,刚要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便被谢衍直接按住了肩膀。
    随即,她感受到冰凉的触觉攀上了皮肤。但冰凉的药膏后面,却是灼热的粗砺指腹,顺着自己的下颌线缓缓摩挲。
    她像是被点住了穴位,一动都不敢动。心口像塞了只狡兔,只要她松一口气,便会从嗓子里蹦出来。
    艾草的气息萦绕在鼻尖,苏怜看着谢衍深黑的眼眸,里面翻滚着滔天海浪。
    几个呼吸之后,药膏的冰凉销声匿迹,只剩下他的手指越来越热,肩膀上的力气越来越大。
    苏怜微微偏开了脸,嗫嚅道,“好了吧”
    声音细若蚊呐。
    随后她感到谢衍的手顿了顿,顷刻间肩上的桎梏松开了。
    “下去吧。”
    谢衍手背到身后,轻捻着指尖,语气哑得吓人。
    苏怜如获大赦,顾不得行礼,转身就跑了出去。
    谢衍看着她纤弱的背影,心里像是着了火。
    刚才他指尖不小心擦过她唇瓣的那一刻,他似乎想起了些事情。
    同样的清晨,同样的姿势。
    他好像也是这样低着头看着她,面前的女子的脸颊也是同样的绯红。
    同样的,那都让他有一种吻下去的冲动。
    谢衍自嘲般地笑了一声。
    他一定是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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