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瓷瓶的严建章,心说人家可是很怀疑你啊。
    蔺沧鸣这副大家气度反而让严建章烦躁不已,他咬牙勉强笑道“没想到这凝仙露竟如此平庸,真令人意外。”
    “越是仙草,越是神光内蕴返璞归真,严家主见闻更胜晚辈,当然知晓这个道理。”蔺沧鸣装作谦虚地笑笑。
    严建章顿时尴尬,他心中发怒,却不能表现在脸上,否则岂不是承认了他不如一个黄毛小子。
    “呵呵,幽冥阁库藏丰富,少主年纪轻轻也见识广博,老夫比不上了。”严建章板着脸叹道。
    严玉诚见严建章捏着药瓶始终放松不下,就趁机对同样心存疑虑的严玉霏使了个眼色,然后开口道“交易既成,大家先用膳吧,今日天色已晚,待明日我再为蔺公子做个导游,带蔺公子游览修真境风景名胜。”
    “不敢劳烦严少爷,我等明日一早就要回返南疆,向阁主回报。”蔺沧鸣拱手推辞。
    二人来往客气间,严建章越发觉得不对,一会儿猜忌严玉诚急着把交易完成盖棺定论,一会儿又怀疑蔺沧鸣来都来了马上就走,是不是做贼心虚。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时严建章终于忍不住,顾不得家主长辈的风度面子,咳了一声,看向严玉霏。
    严玉霏暗中叹气,人家幽冥阁少主看都不看就敢收了交易物品,他们却要反复确认,不禁也有些气短。
    “蔺公子,我听说凝仙露的仙草沐浴在天地灵气凝成的露水中,乃是光华耀目的仙品,在下见识短浅,不知还能否一堵仙景”严玉霏硬着头皮道。
    蔺沧鸣沉思半晌,解释道“严小姐有所不知,仙草生在土地之上时,的确光彩四溢,但若摘下便会如同凡物,除非再寻一处灵气充裕的森林栽下仙草,便能查验凝仙露真伪了。”
    “哈哈,我们也是想增长见闻而已,并非信不过贵阁。”严玉霏干笑道,偏头看向严建章询问他的意见。
    “也好,若说灵气充裕,当属暮灵山脉,我们既然酒足饭饱,不如现在直接前去,寻一处僻静之地重载仙草,让老夫开开眼界,也权当顺路送蔺公子回去。”严建章捏着瓶子,内心的渴望让他一刻都不能等待,泛灰的眼中鼓起几缕血丝。
    “父亲”严玉霏有些担忧地轻唤一声,严建章却直接站了起来向外走去。
    “抱歉,父亲他只是”严玉诚也满眼忧心地追到门口,回身磕磕绊绊地向蔺沧鸣解释,脸色微红地赧然低头。
    “无妨,走吧。”蔺沧鸣用指尖在霁涯背上敲了一下,皱眉轻声道,“别吃了”
    霁涯赶紧放下筷子,最后喝了口汤,严建章完全落入他们配合的心理陷阱,严玉霏先去追严建章了,严玉诚拿起玉简,下了道命令,务必将严建章留在暗处监视的人盯死,不能放走一个。
    “事成之后,不知少主可有意来颖州做客。”严玉诚站在门口恢复了温和淡然。
    “嘘,严少爷,千万不要竖旗啊”霁涯边擦嘴边苦心阻止严玉诚立下经典fg,在严玉诚不甚理解的眼神中走到他身边,挡着手背小声道,“蔺公子不一定去,以后有机会就招待我吧。”
    严玉诚刚想礼貌答应,蔺沧鸣那针尖一样的目光又投过来,他赶紧赔罪地抱拳跑了。
    “你又要和他说什么”蔺沧鸣抬手压在霁涯后颈上,颇为不悦。
    “也没什么,就是认识个朋友嘛,万一哪天去颖州还能蹭饭。”霁涯无辜地搓搓手,“如果主上有兴趣,我当然也会带你。”
    “哼。”蔺沧鸣一扬斗篷,天色已经暗下,直冲云霄的鸦群融入夜幕,他带着霁涯追上严氏御剑的队伍,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
    霁涯吃了一顿饱饭,没撑御风诀,躲到蔺沧鸣身后任由凛冽的风划过耳边,在几分冷意中揉着肚子消去那阵不想动弹的怠惰。
    他打了个哈欠,手肘压住蔺沧鸣的肩膀,下巴也架过去,在蔺沧鸣不耐地抖开他之前闻言软语地央求“让我靠一会儿我有点吃撑了。”
    “你还是个修者吗”蔺沧鸣恨铁不成钢地把霁涯的脑袋推远了点,柔软的发丝搔过颈侧,又像是被不轻不重地撩拨心弦,有些痒。
    “口腹之欲人皆有之,否则世上也没人研究那些灵谷灵食了。”霁涯毫不反省地找借口,忽然动了动鼻子凑近,不知是嗅到什么味道。
    蔺沧鸣被他盯的发毛,推开他扬声道“老实点。”
    “我有个不情之问。”霁涯捻了捻鬓边垂落的刘海,似乎有点不好意思。
    蔺沧鸣背在斗篷下的手捏了捏,冷道“别问,闭嘴。”
    “就是好奇,那个药香味,怪好闻的,是火铳的弹药味吗”霁涯含蓄地作死道。
    蔺沧鸣怔了一下“什么”
    “就是你身上的味道,其实这两天和你一起睡,客观上还挺安神的。”霁涯眨了眨眼,那阵若有若无的药香顺着风扑到脸上,他想起在帐篷中夜深人静时嗅到的气息,若非蔺沧鸣就在身侧太过带劲,他就在那阵让人安心的味道中睡熟了。
    蔺沧鸣僵硬了半晌,脑中回荡着什么味道什么一起睡,他想不出霁涯是怎么把这种话说出来的,只能一甩袖子涌上薄怒“胡言乱语,轻浮无礼再不闭嘴,你就下去自己御剑追吧。”
    霁涯举手表示认错,赔罪道“好好好,不说了,我错了。”
    蔺沧鸣背对着他蹙紧了眉,扬手装作整理衣领,袖口拂过鼻尖也没闻到什么药味,许是习惯了。
    霁涯单手托着下巴有点头疼,安静片刻后,又屡败屡战地凑了上去。
    严氏众人赶到暮灵山寻好了地方,子时已过,严建章阴影满布的脸在周围影影绰绰的树林间更显阴森,严玉霏带着精锐小队在周围护阵,等蔺沧鸣和霁涯赶到时,五人直接布下剑阵,圈出一道结界。
    严建章亲手从瓷瓶中拿出草叶,挥袖将地面清理干净,用严玉霏递来的剑挖开一小块泥土,把草叶放进去。
    霁涯也没见过凝仙露,还真有点怀疑这片破叶子能种出什么花来,柔软的草叶趴在地上,仿佛并没有什么变化。
    严建章的脸色随着时间流逝越来越沉,正当他握紧拳头要开口时,周围倏然荡开一圈如春风玉露般清和的气流。
    霁涯睁大了眼,一瞬间仿佛置身细雨之中,却又没有半分潮冷,明明看见周围亮起,但夜色仍然浓郁。
    在灵力波动的矛盾之中,一道彩虹缓缓浮现在草叶上方,横亘在两棵参天古树之间,无法辨认的颜色光芒交替绽开,又似有仙音呢喃,洗涤人心。
    蔺沧鸣也不禁屏住呼吸,咬了下舌尖回过神来,闭目道“诸位,现在可相信了”
    “当然,老夫可从未怀疑过幽冥阁的信誉啊。”严建章挤着满脸褶子露出笑容,伸手就要拔出草叶。
    霁涯抓住了蔺沧鸣的手腕,对他做了个“罩我”的口型。
    严玉诚也状似无意地退到蔺沧鸣身后,右手拇指抵上剑鞘。
    严玉霏正要指挥众人撤去结界,严建章喘着粗气,他一直压抑的灵力都渐渐沸腾,大笑着一把将草叶拔了出来。
    狂风猝不及防地席卷周围,穿过枝叶变成凄厉的嚎声,闪烁的虹光悄无声息地破碎,炸开的灵力将毫无准备的严玉霏和精锐小队掀飞,严玉霏在空中挥剑刺向树干,拽断了两根粗枝这才稳下身形,哇地吐出一口鲜血,眼前发黑昏倒下去。
    “父亲,无碍吧”严玉诚接住被震退的严建章,故作关心地问。
    严建章口吐朱红,却根本顾不及自己的伤势,只是状如癫狂地看着手中草叶“哈哈哈是凝仙露有了凝仙露就还有时间”
    “父亲,我这次也算有功吧。”严玉诚扶着他轻声道。
    “诚儿,你清楚该做什么,为父当然会记得你的好,但你别忘了我们真正要找的东西。”严建章眼底阴沉,忽然又咬牙骂道,“废物若非你失去那小子的踪迹,我岂会将凝仙露看得如此之重”
    霁涯皱了下眉,转头发现蔺沧鸣同样面色不佳。
    “是我无能,父亲。”严玉诚阖了下眼,最后一丝对严建章的幻想也放下了,他像从前那样顺从地认错,然后猝不及防抽剑刺向严建章背后,剑尖自胸前透出,滚烫的血浇沃满手。
    严建章难以置信地张开嘴,发出一串破裂的气音,他艰难地侧过头,那个一向对他俯首低眉,跪在他膝前的孩子脸上溅了血,眼中闪着快意的冷光。
    严建章暴怒地一肘击向身后,拧身扼住严玉诚的脖子“逆子为父捡你回来,你竟敢背叛为父,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狗杂种咳咳”
    严玉诚手中不知何时又落了一柄短剑,裹着灵力的剑光一闪,再次穿透严建章的胸口。
    “你对我做下那些禽兽不如的畜牲事,然后死在我这个狗杂种手里,我们还真是一家人啊。”严玉诚语气冷漠,一点点掰开严建章的手指,向外一折,严建章顿时发出一声惨叫。
    “你我不相信,诚儿,是不是幽冥阁的邪道教坏了你”严建章捂着胸口断断续续的咳嗽,硬是从恨怒至极的脸上挤出一丝慈爱来,抓住严玉诚的衣襟,“告诉为父,是不是他们逼你的,他们对你用刑了,还是下毒下蛊了为父要为你讨一个公道”
    站在后面看戏的霁涯碰了碰蔺沧鸣,轻声道“我觉得是严少爷带坏了咱们。”
    蔺沧鸣白了他一眼,抱着胳膊冷眼旁观,看这严建章还能演多久。
    严玉诚将剑架在严建章颈上,冷笑道“事到如今你还在演什么不论我中毒与否,我都不想再留你活命,与幽冥阁合作”
    “你中毒了。”严建章截断他的话头笃定地说。
    严玉诚愣了愣,随后又向严建章补了一剑,怒道“那又如何我宁愿中幽冥阁的毒,也不愿做你的狗任你羞辱”
    “你去死吧”严建章单手握住剑刃把严玉诚往自己身前一带,又顺势抓住他的手腕,指甲在他腕上抠出三道血痕,右手从乾坤袋上抹过,洒下一蓬药粉罩住两人。
    “不好”霁涯赶紧出声提醒,冲上前去想拦下转身逃遁的严建章,蔺沧鸣也同时追去,正要和霁涯左右包抄,在药粉中闭目屏息的严玉诚忽地摔倒下去,喉间涌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吟。
    “我去追,你留下。”霁涯本想去看看严玉诚怎么了,但又在这个关头想起蔺沧鸣似乎对他和严玉诚走得近了有些意见,就临时改了主意,一点地面纵身化作流光追向强弩之末的严建章。
    蔺沧鸣知道霁涯的真实修为,并不担心什么,就折返回去蹲下查看严玉诚的情况,只见他不过这一刹那就已汗湿额发,脸色惨白,蜷缩着捂住胸口。
    “方才的药粉有毒”蔺沧鸣问道,伸手去试严玉诚的脉象,触碰到的皮肤滚烫灼人,仿佛血脉中流淌的是岩浆一般,腕上那三道抓痕也红紫肿胀,他心念微动,按住严玉诚的手腕灌入灵力试了试,的确是蛊。
    “杀了我”严玉诚眼前一片火花,他几乎分不清到底哪里疼,只能用最后一丝气力模糊地恳求有人为他结束这场痛苦煎熬。
    “少说废话。”蔺沧鸣在他身上点了两下封住穴道,“很热吗”
    严玉诚被蔺沧鸣按在地上,徒劳地挣扎着,反应了半晌才点了下头,又死死按住自己心口。
    “是焚血虫。”蔺沧鸣下了诊断道。
    霁涯毫无难度地拎着昏死的严建章回来,把人扔到地上,正听见焚血虫三个字。
    他觉得耳熟,回想了一会儿,才猛然记起这个名字。
    焚血虫,是原著中霁霞君被关在严氏地牢时,蔺沧鸣用来折磨霁霞君的蛊虫,能让中蛊者如遭火焚痛苦不堪。
    “怎么回事他怎么秒中蛊的,这打脸也太快了吧。”霁涯蹲过去不解道,又伸手在严玉诚面前扬了扬安抚他,“严少爷撑住啊,死不了的。”
    严玉诚似乎被这句话气的找回了点神智,艰难地抬起一只手抓向蔺沧鸣“给我解药”
    “我没有焚血虫的解药。”蔺沧鸣摇头,“听闻此蛊只受供养他的主人操纵,严建章一会儿气绝,你就无碍了。”
    霁涯微微睁眼,仔细确认道“我也听过焚血虫,只受供养他的主人操纵是什么意思不能送人吗”
    “你当是生辰礼物呢”蔺沧鸣好笑地说,“此蛊不好炼制,还要与主人的生辰八字相符,否则必会反噬,当然不能随便送人,只是想不到修真境竟有此蛊。”
    霁涯听完沉默良久,两人蹲在严玉诚旁边等严建章气绝,这场面有点多少有点毛病,他视线在严玉诚和严建章之间来回挪动,揉了揉额角有些不信自己的猜测。
    如果这蛊如此难以炼制,原著中的男主又是如何得到的,还用它来折磨霁霞君
    霁霞君身在严氏地牢,严氏家主身怀焚血虫,又是个虐待狂
    “你们”严玉诚好不容易聚起些精神,勉强看清了两人迷之沉默地围观他受罪,又差点气过去,“毒酒的解药他引动”
    严玉诚说了几句又咬牙喘息,蔺沧鸣也明白过来,仔细试了试脉象,又掀开他的衣领,发现云寄书下毒的血爪痕迹确实在严玉诚胸口显现。
    霁涯看懂了,道“是严建章撒的药粉引起了毒性”
    “也许是放大了毒性。”蔺沧鸣把解药怼到严玉诚嘴里,然后对霁涯吩咐道“你去看看严氏的小队,别让他们醒过来。”
    霁涯觉得蔺沧鸣的语气冷的可怕,却也没说什么,点头径自去了外围。
    蔺沧鸣起身抓起严建章往树林深处走了几步,挥手降下一片雨幕,严建章虚弱地醒了过来,咳嗽着看见蔺沧鸣,张了张嘴,就又见蔺沧鸣动作缓慢地取下面具。
    “家主想必认得我吧,不是要找我吗我就在这里,不知家主想要炼什么灵丹妙药。”蔺沧鸣语气平和地蹲在他身侧,拔出他胸口留下的短剑,起手便是玉霄剑法,手起剑落斩断他一条手臂。
    “啊蔺沧鸣血,还念草哈哈哈”严建章看见蔺沧鸣的霎时间,几乎不顾断臂之痛,硬是仰起身子用另一只手去够蔺沧鸣,“给我还念草我才元婴期我不能死”
    “你给严玉诚用的,可是能毫无痕迹放大药性的毒”蔺沧鸣按下他的手,轻飘飘地问,“告诉我,我就给你还念草。”
    “是,没错,他中毒了,无论是什么毒,都管用快给我”严建章俨然已经失去理智走火入魔,双目赤红地大吼。
    蔺沧鸣在这一刻无比后悔答应了严玉诚的条件,他不想让严建章死的那么痛快,死在玉霄派的剑法下太过便宜,他应该用尽幽冥阁最残忍的手段折磨他,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让他按照自己的夙愿活下去,永远活在不得解脱的地狱
    他在这一刻才明白过来,为何明明已经计算好了剂量,明明只是削弱霁霞君的修为让他无法动武,而霁霞君却会伤重至死。
    他将霁霞君关在严氏的地牢里,是严建章暗中对霁霞君又下了毒,前世是严建章害死了他的师尊。
    蔺沧鸣握紧手中的短剑压向严建章的咽喉,力道温和,缓慢,一点点的刺破皮肤,肌肉,血管,看着鲜血在严建章身下涓涓汇流,听着严建章痛苦的呻吟。
    他没有半分复仇的兴奋。
    前世他走以后,霁霞君到底受了多少苦
    是他的错,是严建章害死霁霞君,也是他害死霁霞君。
    “主上,精锐小队那几个人和严玉霏我都下了迷烟捆起来了,接下来呢”霁涯循着痕迹走近了,从背后发现蔺沧鸣拿着短剑,不知为何摘了面具,他就识趣地站定,没再靠近。
    “霁涯。”蔺沧鸣将面具戴回,松开短剑看了看自己的手,恍惚道,“我杀了他。”
    “哦,反正他也快死了。”霁涯无所谓地说,又很快想起剑法的问题,为难道,“会不会露馅”
    蔺沧鸣摇了下头。
    霁涯见他盯着手心,就过去捏起自己的袖口蹲下为他擦去手上的血,却被反手握住,这才发觉蔺沧鸣双手冰凉,正微微发颤。
    “你也中毒了吗”霁涯惊道,“这么凉。”
    “霁涯,我没事。”蔺沧鸣打断了他的话,垂着眼低声道,“我只是有点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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