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朔气传金柝, 冷月寒光照铁衣。

    忻州城外屯兵的大营外,诸般兵士已经阵列于前。

    步兵居中, 骑兵分列两翼, 弓箭兵则隐于前列步兵之后。步兵之中有一小部分为重步兵,一手持盾牌一手执刀剑,乃是专设克制鞑靼游牧善射之兵,既可攻杀,也可防御对方弓箭。只不过更多的是轻步兵与轻骑军,负重少,行动快, 易于调整。如果指挥得当,在这昏暗的夜色中,完全可以如一片羽叶,悄无声息完成一场见血的拼杀突袭

    城楼上, 战鼓声渐壮。

    黑夜里点燃的火把与迎风的旌旗一齐飘飞舞动。

    三万兵士的脸,都被光影模糊成一般形貌。

    点将台上, 旧日的血迹已然清洗干净,只在铁缝木隙留留下学习干涸的斑驳,燕临那一张轮廓清晰且坚忍的脸,却因立在高处, 而显得无比明亮。

    红日未出, 他便是黑夜里的太阳。

    灼灼的火光燃烧在他瞳孔的深处, 使得这两年来压抑的抱负、复仇的野望, 都在这一刻随着滚沸的心升腾而上, 化作一股连天席卷的气魄,让他拔剑出鞘,将三尺青峰高举

    一时间,四野尽是山呼海啸

    “踏雁门,卫国土”

    “灭鞑虏,救公主”

    “死生抛,莫相负”

    忻州屯兵本有十万之巨,只是落在萧氏治下,一则军务混乱,二则疏于练兵,真正能在短时间选出来上战场的人不到一半。值此冬日攻打鞑靼又非兵家常胜之招,当以奇胜,以速胜,以险胜,鞑靼虽为一国,可与大乾相比不过三省之地,三万兵足够打得对方措手不及,灰头土脸。

    “世子这般倒有些英雄出少年的感觉了”

    高高的城楼上,吕显站在燃烧的火把一旁,感受着刮面来的凛冽寒风,望着远处大军出击的场面,不由深深感慨了一句,然而接着又有些沉默。

    “兴亡百姓苦,这一战不知又要死多少人”

    谢危就在旁边不远处。

    城楼上这块平地上立了座箭靶。

    他苍青的道袍被猎猎的寒风吹起,冰冷的、浸透了凉意的手指却搭在长弓之上,拽了一支雕翎箭,对准那箭靶的中心,只道“又怎样”

    吕显无言。

    他虽向来不是什么悯恤众生的圣人,可若眼见得苍生疾苦、人间罹难,也难免起几分戚戚之心。可谢居安,貌似谦和忍让,仁善心肠,真到了这种血染千里、兵灾战祸时,却隐约展现出一种惊人的冷酷。

    人命当草芥,众生作棋子。

    然而不可否认,这种惊人的冷酷中,又有一种近乎遗世独立的烛照与洞彻。

    “天本无道,人而主之。然世本庸常,民无其智。不破如何立,不亡如何生这世间除却一个死字,本无道理可讲。若不知死,又怎知生”

    “嗖”地一声震响。

    雕翎箭离弦而去,轰然撞上箭靶,力道之狠,竟将那木质的箭靶射裂,“咔嚓”一声,朝着后方倒下,冷肃的夜里,发出一声巨响。

    谢危没有表情的脸,平静若深流。

    “我让他们知道自己还活着,他们该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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